第一百九十七章 七月初八
“這是去哪?”太陽已經升起,弄影眼裏的腥紅慢慢退去,兩人一馬的身形清晰的投影在右前方的地面上。
他們在一路奔往西南。
“去鹿彌。”
“鹿彌?”饒是弄影自詡知識淵博,博聞廣記,也一時想不起來這是哪裏。
“對,大理鹿彌,此去三千里,你的故鄉。”
“什麼?我的故鄉?我可是安慶府人氏啊。”弄影驚訝的回頭看着杜若蘅。
“你血脈的故鄉,也是那第三塊鎮魂令的地方。”杜若蘅聲音有些低沉。
弄影沒有出聲,只是依舊驚訝的看着他。
“當初卻是是有三位長老將無相殺死並封印,但是第三位長老並沒有將她的那塊鎮魂令按約定帶到指定的地方,而是藏了起來。”
“為什麼?”
“因為她後悔了,因為她身體裏已經有了邪神的孩子。”
“什麼?”弄影吃驚不小:“這位祭司是女的?”
“是,她在殺了邪神以後日日夜夜悔恨不已,便一心想要復活她曾經的愛人。”
“這,”弄影依舊難以置信,“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我跟你一樣,都是那個遺腹子的後裔。”杜若蘅淡淡的道。
弄影驚訝得雙唇微微張開,半天回不過神來。
七月初八暮
煙鎖深宮月半彎
從太和殿高高的台階上去,便是內庭的前院
一眾黑衣黑甲的羽林軍帶着長弓短箭,鋼刃在腰,把內殿圍得密不透風。
屋內明燭光越過窗紙,印出昏黃的光亮,穿過深鎖的沉重木門跟厚厚的幔簾,隱約聽到裏面傳來一陣陣吼叫。
“老三,你以為你這位置能坐穩嗎,你以為蕭漸漓會死心塌地的幫你嗎,我黃泉路上等着看你怎麼把宇文家的天下拱手送人的。”
“蕭漸漓,你這是要做什麼!”
“拿開,拿開!”
幾聲吼叫之後,房內慢慢沒有了聲息。
這間內室不大,光線也比較暗,平素很少會有人光顧這裏,不過今晚,卻是有點擁擠。
不大的屋子,最北側是一張床榻,床榻上卧着一個毫無半點生氣的男子。
那名男子面色青灰,雙目圓瞪,眼裏佈滿了血絲。
身上的衣服,早就撕成了一片片的碎片,裸露的肌膚上滿是抓痕,暗黑色的血跡已經半干。
蕭漸漓,陳天啟,御林軍統領陳煙寒,副統領劉傑,還有三皇子宇文灝明,以及內府太監康公公,或坐或立,都圍在榻旁靜靜的注視着床上的這位男子。
“鄢莊主的葯,真是神奇啊。”陳煙寒禁不住的嘆了口氣。
服下藥不待半柱香的功夫,原本如發了狂的公牛般的宇文旭明,此刻便沒有了一點動靜。
他認識這個人這麼久,就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安靜的樣子。
“他,他不會是真的死了吧。。。。。”
宇文灝明忽然有點擔心。
他並不想他這個哥哥死,他擔不起手足相殘的名聲,不管什麼理由。
他更不想辜負吳貴妃的託付。愛看書吧
吳貴妃是宇文旭明的生母,但待他亦如己出。
他母親地位卑微,當年不過是吳貴妃的一個奴婢,如果不是吳貴妃那般善待他,他如何能在這深宮中度過那樣快樂的童年跟少年。
“不會。”蕭漸漓伸手搭在了宇文旭明的脈門上,一點脈搏的跳動都感應不到。然後他凝神,聚集起內力,再緩緩將內力順着宇文旭明的三陰經潛入他體內,心包處那一絲微微的顫抖說明這個人依然活着。
他將手拿回,轉頭對宇文灝明微微一笑:“她從不失手。”
“這個鄢大人,竟有這般本事!”
宇文灝明面露驚嘆。
“她算哪門子的大人,”陳天啟面露嘲笑之色,順帶斜眼瞅了蕭漸漓一眼,“臭丫頭片子一個,就算是市井無賴也比她要強一些,也就蕭漸漓,不知道什麼時候喝了她的迷魂湯。”
“什麼,她是女孩子?”宇文灝明面上驚訝之色更重。
蕭漸漓唯有苦笑,搖了搖頭,然後對看康公公道:“一會傳令下去,就說二皇子快不行了,讓太醫們趕緊進來。”
宇文旭明的死訊,以及中毒的消息,自然是要太醫們自己說出去才行的。
“蕭世子,這裏頭,怕有不妥”一直沉默不語的康公公忽然開口道。
“怎麼啦?”宇文灝明問道。
“現在的首輔太醫,是當年杏林神道董奉的後人,醫術高超,當世無人能及,堪比華佗在世,聖上原本陽氣早盡,全靠他調理得當方得以熬到這時——”
“你是怕他識破?”蕭漸漓道。
“嗯,除此人外,其餘諸太醫俱不足道,但唯有此人——”康公公面露難色。
“這簡單,”陳煙寒淡淡的道:“就說大皇子死前招認,毒藥是董太醫配製,將其流放呼赦,所有家產超收,其家人,“陳煙寒想了一下,接着道,”嗯,就說三殿下仁慈,格外凱恩讓保留原籍,無需入官。”
蕭漸漓讚許的看了陳煙寒一眼。
雖傷及無辜,但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了。
反正大皇子已死,所有的罪名讓他一人攬了去,總好過牽扯出更多的人。
這朝廷上本來就是大皇子二皇子二分天下,若盡數打盡,朝中便是要元氣大傷。
“有你陪着老三,我很放心。”蕭漸漓笑對陳煙寒。
年紀輕輕,卻已經能做到這般冷靜無情,正好可以彌補宇文灝明的天生宅心仁厚。
“對了,”他像似忽然想起了什麼:“淮南府那邊剛才有消息么?”
他已經囑咐小師弟三個時辰飛鴿一報,上一次得到那邊的消息,還是半天前。
“若蘅在外面守着,若接到消息,他自然會進來告知,也許是因為方才這裏太亂,我去問問。”陳天啟說罷,便往外走。
“不對,“蕭漸漓面色一凜,”若蘅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再亂,他也不會六個時辰沒有消息。”
他走到窗前,輕輕打了一個呼哨。
過了好一陣子,都沒有聽到任何迴音。
他心微微一涼,然後伸手按了一下胸前衣襟。
觸手之處一片平坦,原來藏在那裏的第一枚鎮魂令竟不翼而飛。
今日事情太多,他是有些分神,但也不是說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從他這裏偷走東西的。
當世之下,真正能與他抗衡的,唯有杜若蘅。
“我去一下滁州葉府。”蕭漸漓臉色有些蒼白。
“什麼?!”宇文灝明低聲呼叫了起來。
“有陳煙寒在這裏陪你,不用擔心的,我儘快回來。”
“我跟你一起去。”陳天啟像是猜到了什麼,面色同樣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