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席后再見

06席后再見

嚴昌齡臉色都快跟跪着的趙安有一比了。

這蠢奴說的話,不就變相說有人慾在嚴府對碩王圖謀不軌嗎!若果真如此,嚴家今日豈有好果子吃。

碩王是當今皇帝最為倚重的一位皇子,仁義治下,名聲在外,頗受朝臣和百姓愛戴。如今遇刺,皇上和碩王要追究的,第一個就是嚴家。況且周邊有這麼多位權貴同僚在場,這事兒若是處理不好,當真是騎虎難下了。

這樣一想,嚴昌齡心中已有了計較,當下厲喝,“大膽刁奴,眾目睽睽之下,都看見是你手腳不穩,伺候不當,跌了瓷壺,傷到了碩王殿下,如今竟敢為了逃脫責罰,推諉過失,陷我嚴家於不忠不義之地。”

那趙安不過是個貪戀作祟,嫉妒不甘的小人,哪裏懂得官場這些彎彎繞繞,當下懵在原地,只知道叩頭求饒。

夜式微抱着手臂遠遠的看着這一出好戲。

側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裴昭,“你可會怪我毀了你嚴府的春宴?”

裴昭定定的看着那邊宴席,淡淡的說道,“我姓裴。”

轉身對着夜式微道,“多謝你為我出氣!”

夜式微燦爛一笑。

如果說之前她僅僅是將裴昭當成一位普通朋友,如今,可就真真正正承認了裴昭這個好友。這個人,值得她為之一交。

“你可會覺得我陰狠毒辣?”

裴昭搖搖頭,他從來都不是不分是非好歹的人,這事兒,看似是被夜式微挑起的,可她僅僅是做了個開始,後面的發展都是在場人自己的選擇。怨不得旁人。

如果那趙安不貪婪作惡,不求表現,犯錯后先顧全大局,又怎會落得一個被人算計,后被厭棄的棋子。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主子用來平息碩王的怒火,護嚴家周全。

“裴昭,嚴家看不起你,周圍奴僕看不起你,是他們眼瞎!你的清明,穩重,自持,總有一天會讓你在你自己的路上一飛衝天,一鳴驚人,到那時,他們只會仰慕於你。”

夜式微淡淡的說道。語氣雖輕卻顯露出篤定的意味,讓人不由自主的去堅信。

“我去處理那些腌酇事了!”

裴昭微微一笑,朝着宴席的地方走去。

本來臉色難看,突遭此劫的碩王突然微微一笑,揮手示意。

“哎,嚴大人,不過是一奴僕犯了錯兒,嚴大人不必多想!不過這等膽大奴僕,犯錯不認錯,着實是嚴大人你管教不當,須得好好懲治一番,以免日後再度發生這種擾人興緻的錯兒來。”

嚴昌齡知曉是碩王仁厚,已經表示不追究此事給自己面子了,但也要給懲治一下奴僕,給他一個交代,藉此事敲打了自己。

當下,面上感恩不盡的說道,“殿下仁厚!”

赫連瑾瞧着桌上杯盞間的小石塊,抿唇不語,隨即抬頭,彷彿有所察覺與正好望着這邊的夜式微四目相對。

一時間,周圍的一切都往四周散去,唯有對面那人的身形,直直落進眼帘。

夜式微也不知道怎麼了,目光就被那一直未曾開口,冷眼看眾人的赫連瑾吸引過去了,一個不妨,剛好撞上那人的眼神。

更不知道自己平時腦袋瓜子挺靈活的,反應也是挺快的,怎麼在這個當口只知道對着他傻傻一笑,竟是不由自主的回應他了。

反應過來,心下無限微惱,狠狠的唾棄了下自己。

赫連瑾看着夜式微的笑容臉上毫無表情,靜默了一陣,突然扭過頭去,對着碩王說道,“碩王仁義,也要注意身體,不如先下去再讓大夫好生看看,這邊就讓嚴大人自己處理,也好全了碩王不願因此擾了各位赴宴興緻的心意。”

嚴大人趕忙點頭,“殿下還是先去看看傷處吧,老臣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冰塊化去,疼痛感重新湧上來,此時也顧不得繼續給嚴昌齡臉面,起身被一眾奴僕,大夫簇擁着下去治療傷口了。

路過游廊時,正好與夜式微擦身而過。

席間的人裝作若無其事的小聲交談起來。

裴昭上前,那嚴昌齡怒火中燒的對着他低吼道,“你是怎麼當值的,怎麼就沒好好的看看四周,快去給我找,是那個不要命的人膽敢在我府中鬧事!”

裴昭淡淡的說道,“嚴大人不是說,是這奴僕自己為了逃避過錯,捏造事實,若此時大肆查下去,便是當眾打了自己的臉和毀了碩王殿下仁義大度的名聲。”

嚴昌齡氣急,也沒留意裴昭未像以前那樣稱呼自己父親,指着那已經快要暈死過去的趙安狠厲說道,“押下去,讓他知道什麼叫罪過!”

裴昭沒有動手。

一旁的徐伯吩咐了幾聲,幾個奴僕小廝上前把趙安帶下去了。

夜式微看了看已經快要散場的宴席,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往嚴府後門處去了。

隆重操辦的嚴府春宴,就這麼出人意料的散場了。

回到酒肆的時候,谷伍還在房間裏昏昏大睡。青芽子又不知道跑到那條街上去和小孩玩鬧着。她看看四周自覺無事,便晃晃蕩盪的回房間休息了。

直到聽到酒肆里傳來隱隱約約的吵鬧聲,這才懵着腦袋起來。

也不梳洗,顧自的起床往着着酒肆大堂里去。

掀開帘子,還未見人,夜式微撐着懶腰就說道,“什麼時辰了,吵什麼?”

室內一下子陷入寂靜。

夜式微疑惑的放下高高舉起的雙手,定睛一看。

嚯!酒肆什麼時候人這麼多了?

谷伍,裴昭,青芽子,還有那個護衛十一不離身的瑞王。

青芽子瞅着沒人說話,站起身來對着夜式微道,“公子,王爺都等你多久了,你才睡醒!”

夜式微看着赫連瑾,赫連瑾卻臉上微紅的扭過頭瞧着另一邊。

怎麼了?竟不願意看着自己?

夜式微低着頭查看自身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突然,臉色一變,對着青芽子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只把他嚇得一機靈。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夜式微直接連輕功都用上了,閃到內院去整理自己衣物去了。

谷伍哈哈大笑,“式微兄弟,這裏沒人會嫌棄你的。”

裴昭還呆望着內院的方向。

青芽子疑惑的問道,“昭哥哥,你也怎麼了?”

裴昭回神,僵硬的笑了笑。

他能說他剛剛竟然把式微看作一個女子了,本來匯成一束的頭髮半散開來,胸前衣領微敞,露出白皙鎖骨,一眼過去竟像是個嫵媚女子,舉手投足之間讓人矚目。

不對,他剛剛注意到式微有喉結沒有?有還是沒有?!

裴昭這邊天人交戰,赫連瑾也有點淡淡的不自在。

早已知曉夜式微是位女子,他不能用看常人的眼光去看對方。剛剛剎那間無意望見的白皙皮膚已是冒犯了,如今更是不敢出聲,深怕泄露出自己現在灼熱失態的氣息。

酒肆一下子陷入奇怪的氛圍中,等着夜式微再度出來。

夜式微回到內院,並沒有立即整理頭髮衣飾,而是立定,手掌按着自己的胸脯,感受到底下傳來的咚咚震動,心臟彷彿不僅僅是在胸腔里跳動,還在她的大腦里,讓她現在的思緒混沌一片。

她剛剛是怎麼了?

看到赫連瑾為什麼會感受到淡淡的驚喜,轉而看到自己現在這般模樣會感到氣急難堪。恨不得一瞬間換裝,恢復成平時哪個就算天地變色,自己也能淡然應對的模樣。

夜式微按着胸口走到水井旁。

春季月色很好,不用特地點燈,也能在月色下將小院內的東西一覽無餘。

以井水作鏡,夜式微放開按着自己胸口的手,彎腰看着水中的自己。

不仔細看,竟難察覺這張臉是一個柔弱女子的臉!

五官在心境的影響下,漸漸硬朗深刻,眉骨微微聳起帶着男子英氣,斜眉入鬢更是讓眉眼氣質凜冽,換作女人打扮,應該是突兀難看的吧。

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變成這樣的一副模樣了?

夜式微抬起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龐,靜默片刻。

一下子臉色驟變,眉頭緊皺,手掌運氣向著水面狠狠揮去,水平如鏡的表面瞬間盪起陣陣波瀾,倒映出來的樣子破碎開來,模糊不清。

待到水面平靜下來,能再倒映出來的只有天上碩大的圓月,再無其他。

夜式微返回到酒肆大堂的時候,那些人已經熟絡正在交談起來。

夜式微直接坐在青芽子旁邊,伸出手扭着他現在越來越胖的小臉,“你剛剛叫他什麼?”

青芽子囫圇說道,“王爺!”

“哼!”夜式微放開手,“上次見面你怎麼喊他公子!”

青芽子揉着自己的小臉兒跑到裴昭旁邊坐着,委屈的說道,“上次我不知道公子就是王爺啊,還是昭哥哥告訴我的。”

裴昭笑着摸了摸青芽子的臉,當是回應確實如此了。

“我剛剛聽見裴校尉給瑞王殿下行禮的時候,嚇了一跳。我這酒肆,可真是榮幸了。”

夜式微好奇的瞥了一眼谷伍。

谷大哥以前可沒少跟自己嘮叨,這官場之人,皇親國戚,隨便怎麼挑,不管那個定是都有一身毛病的,還總是仗勢欺負小老百姓。

如果不是真的知道他以前吃過權勢的虧,領略過這些不可一世的人,他才如此。不然定會以為他是一個仇“貴”之人。

可如今,對着今日才見面的赫連瑾,竟然如此開心。

夜式微轉頭看着一邊的含笑的赫連瑾,這人竟是有什麼魅力,竟讓谷伍這種不欲與權貴打交道的人,也能心生好意起來!

赫連瑾面上還是笑着,廣袖下的手指卻稍微捏緊了些。

被她的目光緊緊盯住,倒是頭次讓自己感到這麼坐立難安,奇怪的是心裏面還有點小竊喜。

實在挨不住她的目光了,赫連瑾率先開口。

“還請公子勿怪,本王無意隱瞞身份,只是當時是送靈隱大事一程,俗世禮法便拋在腦後了!”

夜式微不經意的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過,“沒什麼,那種情況,誰還顧及那個事兒!”

裴昭聽得莫名。

什麼情況,瑞王和式微什麼時候發生過什麼事情嗎?還有,自己不應該是式微來盛京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嗎?怎麼幾日不見,她的身邊事情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對了,今日怎麼沒見到你的護衛呢?”夜式微想到,那個護衛對待他可是盡忠職守。

“他在門口候着!”赫連瑾一愣,似乎未曾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那你來這裏幹什麼?”

谷伍語帶責備,實則維護夜式微的說道,“式微兄弟,還未睡醒呢?話怎麼越說越糊塗了,王爺能來這裏,是咱們酒肆的榮幸,說是在嚴府嘗了咱們的酒,覺得滋味甚好,特地過來帶上幾壇回去的。”

夜式微淡淡的哦了一聲。

這人究竟是覺得酒好,還是因為白天在嚴府看到了自己,有所警覺過來查探一二。

對於他的託詞也不深究,道,“如此,我這就去準備一些!不過,王爺,嚴府訂了咱們酒肆的二十壇好酒,說是在散席后給每位大人帶回去些嘗嘗,怎的,嚴大人莫不是忘了?”

赫連瑾低着頭想了想,隨即笑道,“約莫是嚴大人忘了吧,因為席上的小事兒讓他無暇安排這些。”

“哦!”

夜式微又淡淡的哦了一聲。

一旁的裴昭深深覺得夜式微對待瑞王比旁人有不同之處,莫名的感到一股危機。

靑芽子疑惑的看到昭哥哥怎麼神色奇怪起來。

還未等發問,就聽到夜式微冷聲說道,“靑芽子,還不快去裝酒,沒看到王爺在這裏等着的嗎!”

靑芽子睜大雙眼,顫抖着手指指着自己,“我...我去嗎?公子!”

夜式微不耐煩道,“不是你是誰,一天只知道貪玩,一點兒正事兒不幹!”

靑芽子委屈得不行的看着谷叔,希望他能給自己撐腰,不被公子壓迫。

谷伍笑着拍拍靑芽子的頭,“去吧!王爺等着呢!挑好的酒上來!”

靑芽子哼唧唧的跑去了。

夜式微突然笑出聲來。

果然,自己鬱悶的時候,逗弄逗弄人就開心了。

裴昭無奈的笑笑,為她倒上了一杯茶,“剛醒,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夜式微順勢端起茶碗,喝了幾口。

赫連瑾淡淡的瞧了一眼裴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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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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