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懲罰惡奴
趙安被裴昭下了面子,臉色難看,偏偏還要對着徐管家笑道,“想來大少爺也是謹遵老爺的吩咐,去巡視府中了。”
徐伯面色淡然,“既然是在嚴家辦事,那心裏可就得敞亮了,作威作福,拿喬拿大,在這兒,行不通,我知曉你是趙姨娘提拔上來的,可若是不知道什麼叫尊卑,什麼叫規矩,那不管是誰要保你,嚴府都容不下你了。”
趙安的臉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樣,羞憤、難看,生氣全部堆在臉上,說出的話兒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小的知曉,勞徐管家費心了!”
徐伯淡淡的嗯了一聲,對着站在一邊看戲的夜式微說道,“你是‘迷途不返’酒肆的人吧。你家的酒不錯,隨我走吧,一會兒散席后聽賞。”
夜式微含笑的看了看僵在一邊的人,隨即應道,“好啊!”
徐伯帶着夜式微向著內院走去。
留在原地的趙安死死捏着手上的契據,眼神陰狠,竟像是要把人活生生咬下一塊血肉出來。
“徐管家,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酒好啊,這些大人平時喝的酒不都是特定酒庄直供的嗎?”夜式微一副笑顏模樣,說不出的討喜!
徐管家眼神溫和下來,“叫我徐伯就可以了。你家的酒香,偶爾路過隔多遠就聞到了,活了大半輩子了,那能分不清好壞。酒庄的酒再好,也經不住中間人的臟手去碰!”
夜式微嘴角勾起,這最後一句可是有點兒意思了。
“多謝徐伯誇讚,就是不知道貴府訂的這些酒可是多了?宴請賓客,用不着這麼多,而且酒肆的酒,後勁兒大,這些客人們怕是喝不慣!”
徐伯撇了一眼她,“你只管送酒就行了,多餘的問題就憋在你的肚子裏。”
夜式微笑笑不再說話了。
經過抄手游廊,就看見不遠處的水月亭台,上面已經擺放好了席位。
頗有妙處,這席位環着中間特地空出來的露台擺放,呈聚攏之勢,周圍紗簾垂地,隨風搖曳,影影綽綽。
“好了,這個腰佩給你,一會兒你就和那些伶人舞姬一起出來聽賞就可以了。可別到處走動,衝撞了那些貴人們,瞧你是個聰明伶俐的,別給我惹出事兒了。”徐伯吩咐輕聲吩咐道。
夜式微接過腰佩戴在自己的腰側,乖巧的點點頭,看着徐伯走遠后,隨即眼睛一亮,坦然自若的走了。
走到前院,就看見裴昭正在指揮手底下的人各處巡邏。
“裴昭!”
夜式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完全沒有進過剛剛事情的隔閡。
“徐伯原來定的是你家的酒,怪不得那天跟我打聽!”裴昭微微一笑。
“嘖嘖嘖,徐伯剛剛還說是聞着我們的酒香就來訂了,原來還找你私下打聽了。”
夜式微咂摸着嘴巴說道。
裴昭笑道,“徐伯畢竟是這府上的管家,做事難免要謹慎一些。不過,看來他挺喜歡你的,第一次見面就給了你腰佩,是叫你留下來一會兒聽賞的吧!”
他是嚴府名義上的大少爺,可這裏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上不得檯面,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要不是母親一直勸誡,要時時跟這裏保持聯繫,他也不會答應所謂的弟弟,虛偽的父親,以公謀私上門來擔護衛之責。
對於嚴家,他一直是敬謝不敏。
剛剛看見式微遇見不平之事,自己無力處理,心裏已是不安。
如今,看見徐伯稍微護着她,心裏安慰一些。
夜式微見他自覺的就開始維護徐伯,面上打趣道,“看來你還是蠻敬重徐伯,怎地徐伯剛剛為你開解,你話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裴昭笑意微收。
“我的身份特殊,本就不招人待見,這嚴家家大勢大,內里彎彎繞繞多得很,徐伯站在管家這個職位,已經招人眼紅,我在人前與他過分親近了,難免給他招惹些麻煩,還是避讓一點好。”
夜式微見他臉上並無說明自己身份的尷尬之意,心下讚歎一聲。
這人看似剛直不阿,為人忠厚,妥妥的是一個軍旅之人,可未曾想到內心如此細膩,目光長遠,顧全大局,實為良才啊。做一個小小的巡防司校尉,專管這盛京城防護衛,可是大材小用了。
這嚴家,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麼好的子孫,偏偏因為俗規鄙棄,倒真會埋沒人才!
嚴家奴僕,也是怪會看人下菜碟的!
“倒是你想得遠,讓我今日刮目相看啊!”夜式微衷心讚歎道。
裴昭習慣了被她時不時的戲謔一番,倒少見她如此一本正經的誇讚,面上微訕。
“過獎了。”
夜式微看見捉賊時果斷凜然,受辱時面不改色,偏偏被人誇讚時面上害羞的裴昭,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未等二人再閑談幾句,就聽到一道熟悉,輕蔑的聲音傳來,“大少爺,老爺遣我來跟你說一聲,今日客人多,你可要仔細點,別讓一些無知小兒,市井俗人混進來擾了客人的興緻。”
裴昭冷冷的看着他不發一言。
倒是夜式微嗤笑一聲,“哪裏來的狗吃不着骨頭在這邊亂吠,平白惹得主人家討厭。”
趙安氣急,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一個賣酒的,竟然敢在我面前放肆!這可是嚴家嚴府!”
他是被趙姨娘提拔上來的,趙姨娘是他的親戚,依仗她的身份在府中作了採辦奴,平時這些小人那個見到他不是點頭哈腰的,除了那個徐伯,不過是比他早來一年,入了老爺眼作了管事,平時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如今這賣酒的以為自己被徐伯看重,竟也敢衝撞自己。
裴昭上前一步,神情冷肅,周身泛着殺伐之氣,仿若實質,看着那毫不掩飾鄙棄之色,神色張狂的人,“你待如何!”
趙安被這氣勢一震,竟勢弱的退了一步。
隨即想到,這裴昭不過一舞姬生下的人,連姓都不跟嚴姓,跟了她那低賤母親的姓,雖然佔了個大少爺的名頭,可府中老爺一概人等都不在意他,比自己又高貴到哪裏去呢。
本想繼續諷刺諷刺,可想到今日府中大事,便按耐住怒意,譏諷一聲,“小人可沒想怎樣。大少爺可別作踐了自己,自降身份跟低賤的人來往,不然讓老爺知曉,可是又一頓生氣了。”
說完,不屑的看了看夜式微,轉身得意的走了。
裴昭低聲道,“對不住,這等奴僕,髒了你的眼!”
夜式微擺擺手,“沒事兒,惡人只有惡人磨!”
裴昭稍顯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夜式微嘴角一抹邪笑,充滿了玩味。
可不就由我這個惡人來磨下他的一層皮嗎!真是好久沒遇到讓自己這麼生氣的人了。就當自己來盛京,送給嚴家的一份大禮吧!
赫連瑾身穿常服步下馬車,站在門口看着這氣派的嚴府。
十一把馬車交給了一邊的奴僕。
“主子!”
赫連瑾點點頭,“走吧!宴席要開場了!”
水月樓台上人多了起來,三三兩兩或坐或站,圍在一起輕聲交談着,時不時的發出笑聲。一派和諧氛圍。
赫連瑾到場時,坐在右側主位上的一人,笑着半起身,眉眼和順,“瑞王可是來遲了!”
赫連瑾先是笑道,“大哥,可是拿臣弟打趣了。”
后微微側首對坐在下位的嚴昌齡說道,“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嚴大人勿怪。”
碩王在一旁笑道,“知曉你身子弱,嚴大人想來也不會責怪於你的。”
坐在下側首位的嚴昌齡趕忙直起身子,笑道。
“能有二位殿下親來入席,已是嚴府莫大的榮幸了,怎會拘泥如此小事兒,更何況,瑞王殿下身子一直不大好,老臣一直擔憂在心,如今雖是如春,可春寒料峭,瑞王殿下也要多多注意。”
“多謝嚴大人記掛!”赫連瑾緩緩入座,姿態雅緻透出皇家禮儀氣派。
旁邊的十一捧過身後奴僕一直呈着的錦盒,來到嚴大人身側。
“這是本王偶然得來的一件巧玩意,剛好借花獻佛增予嚴大人!”赫連瑾道。
嚴昌齡趕忙接過,打開一看,裏面赫然是精巧袖箭,想着不久后春闈狩獵,自己的兒子正好可以用上,展顏謝過。
碩王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幕,道,“真不愧是玲瓏巧心的瑞王啊,看來這禮物送到嚴大人的心坎上了。”
嚴昌齡面色微微一變,站起身來,拱手施禮道。
“此次春宴宴請盛京各族子弟,本意是為今年春季燕朝會舉辦而來,碩王,瑞王殿下心繫臣民,能來此已是鄙府榮幸之至。更別提碩王殿下還帶來了皇上屬意的燕朝會試題,老臣感激不敬!”
這一番話不僅迴避了碩王的試探之意,還巧妙地將話題引到另一個方向上去,順帶拍了拍着碩王的馬屁,這嚴昌齡不愧是能在朝堂上,坐穩戶部尚書的人。
站在欄杆後面的夜式微暗暗想到。
不過,那人竟然是越楚的瑞王,赫連瑾。夜式微的目光直直落在對面端坐在上位的赫連瑾。
碩王伸出手虛扶示意不用多禮。
“嚴大人言重了,我越楚一向求賢若渴,燕朝會舉辦目的就是廣納天下賢才,文爭筆斗,奪得魁首,展露風采。是我越楚每年的一大盛事。父皇心繫臣民,今年更是為那些不辭辛勞,遠道而來的才子們親擬考題,也是對此次燕朝會的看重。”
嚴昌齡順勢坐下,“皇上大德!老臣已經舉薦了鴻儒黎老先生,前來主持此次燕朝會,相比有黎老先生坐鎮,此次燕朝會必定大發異彩!”
赫連瑾驚訝問道,“竟是十幾年未出的鴻儒黎老先生?嚴大人此次為燕朝會,想來費心不少!”
確實是請黎老先生花了自己不少心思,但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心情還古怪自傲的鴻儒來主持,今年燕朝會,肯定會選出幾名良才,進而謀仕,不僅皇上心上滿意了,那幾個良才也會因此而感激我嚴家,一舉兩得。
嚴昌齡眼尾隱隱露出滿意之色,嘴上還是自謙道,“都是為燕朝會順利舉辦,算不得什麼!”
赫連瑾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夜式微倚在柱子上,嘴角喊着一絲冷笑,看着那些虛以委蛇,你來我往的人。
席間其樂融融,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側屏風后絲竹之聲漸漸響起,讓本是官場的靡靡之風瞬間變得文雅起來。
趙安帶着一眾奴僕,手上端着盛滿滾水的三足溫酒瓷壺上來。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開心。
夜式微眼睛一亮。
終於讓我給等到了。
剛剛不過假裝沒有看見趙安在背後偷聽,故意跟徐伯說,烈酒直接飲用傷身,最好用熱水溫一下酒。尤其是王爺們,不似普通人,身份尊貴,素日身子就精心將養着,可別飲酒傷身,最後責怪嚴大人。
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搏臉面,趙安果然沒有錯過。
席間眾人都未注意到奴僕過來伺候,顧自的交談着。
夜式微目光往下一瞟,隨意的撿起一塊小石子。對着正在躬身放置溫酒瓷壺的趙安彈去。直接打在他的手上。
“哎喲”一聲伴隨滾水傾流而下,倒在抿唇笑着的碩王肩膀上。
碩王大叫一聲。
嚴昌齡臉色巨變,上前驚呼,“王爺!”
在座之人無不停下動作,驚嚇的望着這邊。
趙安冷汗連連,臉色幾經變化,瓷壺跌落在地哐當一聲碎裂開來,當下跪倒高呼,“王爺贖罪,王爺贖罪!”
碩王緊咬着牙,“你這蠢貨!”
嚴昌齡見碩王額角已經疼出冷汗,急忙喊道,“大夫呢,快去找大夫。”
隨即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不住顫抖的趙安,“趙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王爺,不要命了!”
趙安嚇得神魂俱滅,只知道跪地高呼,顫抖着聲音說道,“老爺饒命,王爺贖罪啊!是有人剛剛用石子打了小人的手,這才把滾水不小心倒在王爺身上的,王爺饒命啊!”
管家徐伯拿着冷毛巾,還有窖里取出來的冰塊用布包好,上前褪下那碩王濕透的衣衫,躬身說道,“王爺,冒犯了!”
便把冰塊隔着冷毛巾按上去。
碩王的痛感降低,這才冷冷的看着嚴昌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