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新娘的悲慘人生
“老爺，大小姐找不到了。”
一個身着大紅牡丹羅裙，逶迤拖地紅色金絲薄煙紗袍的中年美婦走了過來。她雲髻高聳，上面插滿珠翠環鐺，金步搖隨着她的步履姍姍，不停搖晃。
她的樣貌和剛才的粉衣女子有幾分相像，特別是眉眼間的妖嬈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年紀稍大，眼角的魚尾紋是再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了的。
此人是府上的二夫人，是老爺親姨媽家的表妹，當年老老爺為他定了現在的正妻，他和髮妻也是情投意合，恩愛非常。
可是偏偏他的娘親就是不喜歡他的妻子，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迫他納了姨媽家的表妹為平妻。剛才的粉衣女子就是他們的孩子，而柔兒是他和正妻的女兒，兩個女兒只差一歲。
“什麼！還沒找到！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來了，這個時候能去哪裏。附近都找了嗎？”
“老爺，整個府里都找過了，還是沒有大小姐的蹤影。”
剛才的中年美婦焦急的說道，只是帶着喜氣的眼睛出賣了她的內心，不過老爺倒是一點沒有發覺。
“那該怎麼辦？這麼多人，就沒有人看見柔兒去哪了嗎？養你們有什麼用。”
“老爺，您先別生氣嘛。”
美婦一邊拍着老爺的後背幫他順氣，一邊皺着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爺，妾身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話趕緊說，現在柔兒的事情最要緊。”
“剛才有個下人他說……他說……“
“哎呀，他說什麼！你倒是說啊。”
“他說，他說他看見表少爺從大小姐的房子裏出來了。”
“什麼！”
老爺驚怒交加，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胡說！”
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她身穿暗紅色錦繡長裙，烏黑濃密的髮髻上，是一套紅色珊瑚的頭面，端莊典雅，溫婉大氣。這個中年美婦正是府里的當家主母，大小姐的生身母親。
“我的女兒我最了解，她是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的。更何況表少爺是什麼樣的人，老爺還不了解嗎？”
“這……這，夫人說得是。可是現在柔兒不見了，該如何是好啊。李兄如今已經是京里五品的官員了，李公子也是連中秀才，一表人才。他們沒有瞧不起我們商戶的身份，願意履行當年的婚約，我們該如何交代啊。”
老爺捂着頭，胳膊杵着下巴倚在桌子上愁眉苦臉。
“來了！來了！迎親的隊伍來了！”
院外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和歡快的嗩吶聲。
可是眾人臉上並沒有先前的喜色，老爺更是嚇得跳起來，背着手，在屋裏走來走去。
“老爺，你忘了，慧兒也是你的女兒啊。”二夫人看着老爺幽幽的說道。
“這……這怎麼行！李公子和柔兒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如果換了人，他又豈會不知道。”
“你竟然想要李代桃僵，謀我柔兒的良配。說，是不是你們把柔兒藏起來了。”
大夫人慈祥的臉龐上此時變得犀利無比，女兒是她的全部，如今生死不明，這些賤人竟然在這裏圖謀不軌。
“父親，請父親允許女兒代替姐姐出嫁。全府人的命運都在此一搏了，父親，女兒願意為了父親，為了全家人的性命代姐出嫁。”
此時粉絲女子已經換上了緋紅的嫁衣，跪伏在父親的面前請命。
“你竟敢，竟敢穿上柔兒的嫁衣。”大夫人指着地上的女子氣得渾身顫抖。
大戶人家的女兒出嫁都會準備兩套嫁衣，特別是遠嫁的女兒，怕路上遇到下雨，會隨轎備着另一套嫁衣和雨傘，此時妹妹身上穿着的不正是姐姐的另一套嫁衣嗎？
雲熙心裏悶悶的，卻什麼也做不了。她想起了前世的孿生妹妹，是不是也一樣穿着她的嫁衣嫁給了李饒呢。真是應了那句話“替他人做嫁衣裳。”
突然，畫面一轉。眼前出現一個荒草連天，樹木蔥籠的山谷，山谷里有三顆筆直的大樹，不就是死人谷里的三棵金絲楠嗎。原來這裏是幾十年前的死人谷。
“啊！啊！救命！救命！”
此時樹下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呼救聲，四個異常魁梧的大漢正衣不蔽體的圍着丟失的新娘，任意玩弄女子稚嫩的身體，嘴裏傳來淫穢的調笑聲。嘴裏說的不是漢話，女子的呼救聲漸漸變成了痛苦的呻吟。
雲熙的心像是被千萬尖刀凌遲，她多想閉上眼睛，捂上耳朵，可是此時的她根本辦不到。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的殺欲，連前世殺死司徒卿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般強烈。
從這群野獸的衣着打扮上不難看出他們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個部落。那個二小姐竟然歹毒至此，勾結表少爺通敵叛國，將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送進北方豺狼虎豹手中，奪親姐的丈夫，污衊她和表少爺在大婚日私奔逃婚，並且讓其以最屈辱的方式不得好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厭棄了瀕死的女子，此時的女子已經面目全非，進氣多出氣少。野獸們殘忍的將女子棄于山谷，任其自生自滅，然後翻過卧龍山脈逃回了北方部落。
女子一動不動，此時她已經徹底的失去了神采，最初的眼淚也流幹了，轉而留下來的是兩行血淚。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幕降臨了，黑暗中不知道什麼東西被血腥味吸引，從谷外爬進來。
它身體隱沒在草叢裏前進，在野草面上留下一道涌動的波浪。一團頭髮一樣的怪物鑽進了女子閉合不上的嘴裏，沿着食道進入女子腹部。這個應該就是後來的食人鬼草了吧，女子不知何時真正死去的，因為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
“雲熙！雲熙！你怎麼了！”
有什麼人輕輕搖晃她的身體，過了好一會她才漸漸聚焦視線，看見小三叔正握着自己的雙肩，焦急的呼喊自己。她感覺臉上涼颼颼的，伸手一摸，全是淚水。
“小三叔？”
雲熙終於從女屍的記憶中出來了。
“雲熙，你沒事吧，剛剛你一動不動的坐在女屍旁無聲的落淚。你嚇死我們了。”
小三叔剛剛以為雲熙被鬼附身了。
“動了！……動了！女鬼的手動了！”
身後傳來雲軒驚恐的尖叫，雲軒用手指着雲熙身旁的女屍，瞪大了眼睛，不停往後退。
雲熙和蕭文彬低頭看向身旁的女屍，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拳起來了，食指卻指着金絲楠樹下的方向。
雲熙此時還驚魂未定，可是她更多的是仇恨，嫉惡如仇的性格讓她看到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安生。
冷靜！冷靜！一連在心裏重複了好幾遍，雲熙的情緒終於有點恢復理智。不能讓小三叔和雲熙看出端倪。她想了想，語不成音的說道。
“你們不要驚慌，這是屍僵的現象，如今食人鬼草已死，女屍不再被控制，屍身開始變得僵硬，就會出現肢體痙攣而蜷曲的情況，不是女鬼再動。”
雲熙不過是在安慰他們，剛才的夢境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都無法解釋。但無論這世界上有沒有鬼，她都不害怕，都會幫她報仇。女子的遭遇讓她明白，惡人比鬼更可怕。
“雲熙，你懂得真多啊。雲軒，不要害怕了。”
“真……真的嗎？”雲軒依然很害怕，不敢再朝女屍直視，又好奇又害怕女屍會不會突然悄悄站在自己背後，時不時拿眼睛偷瞄女屍。
雲熙心想：也許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曾遇到過離奇詭異、無法解釋的事情。她在山谷里遇到的女屍是穿着衣服的，而記憶中女子明明沒有。冤死的靈魂也許真的想要報仇雪恨，才會冥冥之中顯化異象，懇請活着的人為其沉冤得雪。
雲熙覺得女子手指的方向也未免有些蹊蹺，難道女子在指引她樹下藏着某樣重要的東西，和破案有重大關係。她開啟生命之眼，往金絲楠樹后的陰影里看去，幾團比金絲楠樹上更純凈、更強大的綠光靜靜的蟄伏在那裏。雲熙大吃一驚，那裏居然隱藏着珍貴的植物。
她來到樹后仔細尋找，很快發現了幾株草本植物。纖細筆直的莖稈上長着數目不等橢圓形葉子，有的莖稈上長着一串紅艷艷的果實，竟然是——人蔘。雲熙心裏一喜，但很快又一沉，自己剛剛答應幫助女屍報仇雪恨，女屍便作出詭異的指引動作，天下真有如此巧合，或許這就是女子請她復仇的酬勞吧，又是一樁難以解釋的詭事。
“雲熙，這樹后可是有什麼蹊蹺？”蕭文彬是個聰明的人，聯想女屍手指的方向，霎時覺得事有蹊蹺。
“蹊蹺，卻是是蹊蹺，而且是大大的蹊蹺。小三叔，你來看看，這是什麼？”雲熙指着一地人蔘。
“這是什麼草？上邊的紅果看起來很漂亮。雲熙你又考我，這難不成還能是人蔘那樣的靈丹妙藥啊。大哥的腿斷了，郎中說要是有人蔘就不會瘸了。”想起大哥，蕭三郎心裏又開始隱隱的難受。
“三叔，你說對了，這就是人蔘，這些都是人蔘。”
“什麼？！”
“人蔘！”
蕭文彬和蕭雲軒同時驚呼，蕭文彬看着這些不起眼的小草，眼睛都瞪直了。而蕭雲軒直接小跑過來，剛才還哭得喊娘嫌累，聽見有好東西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先不要動，我們先葬了女子再回來處理這些人蔘。”雲熙阻攔上前觸摸的雲軒。
之後雲熙和小三叔一起在附近一處山間台地上安葬了女屍。台地向南平坦，光線充足，四周群山環抱，也算是一處天然的陰宅了。小三叔還為土墳磊了一圈石垛，插了木棍作為墳碑，希望她下輩子能嫁入好人家，兒孫滿堂，長命百歲。
因為山谷里的其他白骨混雜在一起，根本沒有辦法辨別是動物的還是人的，更沒法辨別出一具完整的骸骨，雲熙和蕭文彬只能將他們合葬在一處，並且在墳頭上擺了幾塊石頭做標記，方便日後尋找。
雲熙並沒有把玉佩的事情告訴小三叔，因為女子的身份顯然不一般，而且殺害她的兇手是誰，她的家人又是什麼情況，什麼態度，這些一無所知。貿然行動，暴露目標，說不定會惹上大麻煩，到時候說不定會給蕭家帶來滅頂之災，如今的蕭家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更何況是驚濤駭浪。
“雲熙，你看這三棵金絲楠怎麼處理？”回到山谷，他們開始處理金絲楠和人蔘。
“先放着，等找到合適的買家再說，御用之物不知道能不能隨意買賣”雲熙其實並不打算全部賣掉，這麼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怎麼滴也要留一些給自己，賺錢她還有很多法子。
“金絲楠雖然是御用之木，但是民間並不禁止買賣。”蕭文彬解釋道。
“啊！”金絲楠樹後傳來雲軒的慘叫聲。
“雲軒！”
“雲軒！”
雲熙和蕭文彬尋聲發現雲軒突然暈倒在人蔘旁，面色瞬間發青，蕭文彬離得近，趕緊把文軒半抱在懷裏。雲熙眼明手快，運起異能，一個擒拿手從人蔘里抓出一條一尺長筷子粗的赤紅小蛇，死死的卡住蛇的七寸。是啊，天材地寶又怎麼會沒有守護的野獸呢。
“雲軒！雲軒他快不行了。”蕭文彬哽咽的喊着“都怨我！都怨我！”
蕭雲軒臉色越來越紫，四肢開始抽搐，眼看着要不行了。咬傷雲軒的是一條碧血眼鏡蛇，通體赤紅，唯獨蛇血是碧綠色的，其毒屬於神經毒素，人被咬傷後會在短時間內反射性失調、痙攣、麻痹直至死亡。因為毒素擴散很快，就算是現代醫療水平，死亡率也很高。
“掰開他的嘴！”雲熙立刻拿出柴刀，在蛇的七寸上一割，徒手剖出蛇膽。
“快點！”雲熙大聲叫醒沉浸在悲傷自責中的三叔。
蕭文彬幾乎嚇傻了，機械的按照雲熙的吩咐掰開雲軒的嘴，雲熙把蛇膽喂進雲軒嘴裏。雲軒臉上的黑紫漸漸退去，四肢也放鬆下來。
“沒事了，三叔，別害怕，有我呢。”
雲熙拍着蕭文彬的肩膀安慰他，幾乎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蕭文彬眼角掛着眼淚。回想剛才的一幕，他突然就覺得也許蕭雲軒真的是老和尚口中的祥瑞貴女。沒來由的就覺得雲熙能讓人非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