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差點
屈奚從話本文社出來，想着自己如今在河南府安身立命，這段時間她投進拓書閣的幾本話本確實掙了不少錢，足以在布衣巷買一座還不錯的院落了。
這樣想着，屈奚便去了牙行，那牙行的人聽說屈奚要去布衣巷最後看一看院落，確認買下哪個，頓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布衣巷那邊的宅子因為靠近鬼丘的緣故，本來就難賣，賣不出去擱置着又都浪費，所以能賣出一座算一座。
布衣巷的宅子其實都還算過得去，一番計較之後，屈奚選定一處院落，交了定金。
從布衣巷出來的時候，屈奚看到不遠處的幾個乞兒，心念一動，想起來自己不久前委託乞丐王發財做的事情，不知道做的怎麼樣了。
離開布衣巷回到客棧，屈奚便換了上次穿的女裝，一番裝扮之後又去了布衣巷，去尋發財。
已經接近正午，和上次不太一樣的是，守在那乞兒聚集地門口的孩子正抱着一個乾癟的粗面饅頭啃的正香。
向這個已經廢棄的破敗寺院裏一看，幾乎所有的乞兒啃的都是這個。
發財比較機敏，看到屈奚探了個頭出來，立刻站起身，將手裏未啃完的粗面饅頭兩三口塞進嘴裏，咀嚼之後強行咽下，這才一路小跑出來：
“你讓我打探的消息，我打探到了，他確實是去了鬼丘，而且……”
說到這裏，發財沒有再說話，而是看着屈奚。
身為這幫乞丐的頭兒，要讓這一大群孩子都不餓死，發財這小乞兒狡猾的很，故意說一半留一半，生怕屈奚得到消息就跑路了。
這幫孩子都不容易，一群乞兒聚在一起單啃乾癟饅頭的場景確實讓人心生憐憫，所以屈奚並沒有猶豫，而是直接取出事先備好的半吊錢。
半吊錢是五百文，也就是半兩銀子，談好的價錢就是一個月一兩銀子，屈奚如此，足以見誠意。
見屈奚利索，發財也沒拖泥帶水，直截了當地說道：
“長矜先生不僅去了鬼丘，還進了一個院落里，我記住了那院子的位置，可以帶你過去。”
沉吟半晌，屈奚問道：“你可知道長矜先生進那院落里做了些什麼？”
發財一僵，神色為難：“沒……那裏是鬼丘，我沒敢多留，跟到地方就離開了。”
“我知道了，你繼續跟，價錢和之前一樣。當然，如果能探到他到那院落做什麼，每一次的銅板我給你一百文。”
說著，屈奚將剩下的半吊錢連同五十文一起遞到了發財手裏。
發財歪着腦袋，似乎是在審視屈奚：“姐姐此話可是當真？”
“自然不作假。”
認真地向屈奚道了謝，發財表示明白，緊緊抱着那一吊錢，揚聲朝破敗寺廟裏喊道：
“孩兒們，出來！咱們這幾天可以吃上肉了，走，去新街口買叫花子雞去！”
“哦，有肉可以吃了！太好了！”話落，一群乞兒蹦蹦跳跳地涌了出來，跟在發財身後。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雖然沒有兼濟天下的雄心與實力，但是能有這樣的場景，看起來也讓人甚是愉悅。
屈奚默默讓出了路，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殊不知在她離開后，天幕之間有一隻隼飛上雲端，一個盤旋便不見了蹤跡。
京城。
小允子正在蕭斷瑜門外候着，忽然聽聞高空忽然傳來一聲清厲的隼鳴，不由抬起頭，果不其然，是河南府那邊的人傳來的信兒。
從隼腳上取下極小的紙條，小允子略過一眼，眉毛都糾結到了一起。
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和師父講，還是直接當做不知道？畢竟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
正當小允子糾結的時候，房間裏忽然傳蕭斷瑜的聲音：“發生了何事？為何遲遲不動？”
得了，這一回也不用糾結了。
小允子得了蕭斷瑜的應允進入房間之後，將字條恭敬呈給了蕭斷瑜：
“師父，是屈先生的事情，不是什麼壞事。”
本以為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聽到是屈奚的事情，蕭斷瑜隨手將那字條丟了出去，聲線冷沉：
“若無什麼大事，別來打擾我。”
小允子心底暗暗發苦。
我的師父喲，您可還記得這一回是您主動詢問發生了何事？
知道蕭斷瑜權勢日盛之後，對於身外他事都不怎麼上心，也懶得上心，所以小允子福了福身，這就要退下了。
“等等。”蕭斷瑜微微坐直了身子，拇指上的玉扳指輕輕叩着桌面，發出輕微又有規律的響動：“是什麼事？”
小允子：“……”
蕭·口嫌體正直·斷瑜無疑了。
“是屈先生今年在河南府鬥文大賽奪魁，河南府話本產業的人將在幾日後慶祝。”小允子答完之後，小心翼翼地瞄了蕭斷瑜一眼：
“根據奴才判斷，從此之後屈先生在河南府就擁有了一席之地。”
見蕭斷瑜沒說話，小允子又試探地補充道：“這是屈先生成長起來的見證，挺有意義的，師父你是否有興趣……”
“與我何干？”蕭斷瑜的鋒眉似是極小地挑動了一下，這個動作微乎其微，若是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但是小允子卻是鬆了一口氣。
當師父意動的時候，就會做這個不明顯的小動作，估計除了他，也沒第二個人知道此事，哪怕師父也不自知。
小允子的膽子便大了一些，睜着眼睛說瞎話：
“最近司禮監出了幾件事，事情挺嚴重的，就在河南府那邊，可能除了師父，沒人能輕易擺平。”
至於河南府到底有沒有事情……若是師父要去，沒有事情他小允子也要捨命弄出點事情來。
“唔。”蕭斷瑜沉吟了。
那張隱在暗處的面容隱晦不明，哪怕知道此人是明朝最可怕的大宦官，也因為那張臉，讓人忍不住悄悄多看幾眼。
小允子就知道有戲，正要添一把火，就聽門外有人掐着嗓子傳喚道：
“蕭秉筆大人，皇上傳召您入宮。”
聞言，蕭斷瑜的神色徹底冷了下去，他抬眸，黑眸情緒沉沉，最後撂給小允子一句“就你多事”，轉身出去了。
小允子獨自站在房間裏，無奈扶額。
好不容易能讓師父對某件事物上點心，眼瞅着就要成功了，皇上的傳召來的真不是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隱隱有一種預感，若是師父肯主動回去河南府，可能他的很多心結會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