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老科林
恐懼，源於未知。
怎麼辦？該怎麼辦？
應該冷靜下來，這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作為神學院高材生，梅高只接觸過基礎涉密學，能夠對靈體附着現象進行判定和心靈安撫。換句話說，梅高走的是嘴炮路線，擅長的可不是物理說服啊！
如果是在正常世界的中世紀，梅高不介意裝一下神棍，忽悠一下，可現在這個世界，是神靈，詭異真實存在的世界，裝神棍是沒有好下場的，基本上真會變成棍子！
梅高稍微鎮定了一會，沉聲道：“感召靈體，不一定是邪靈。很有可能是親靈。”
梅高回憶了一下神學院學到的課程，語氣漸漸舒緩道：“在教會接觸的大部分靈體感召事件中，邪靈感召只佔據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感召都屬於親靈感召。我們都知道，思念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很多人都會夢到故去的親人。“
【不錯的應答】
梅高一愣，回頭道：“你說什麼？”
盧迪.吉爾伯特一臉懵逼的說道：”我沒說話，教士。“
梅高以為自己幻聽了，有點尷尬的說道：”我是說，格勒先生是否有親人去世了。“
“費蒙.吉爾伯特。他的獨子，我的哥哥，在三年前死於瘟疫。”盧迪遲疑道：“教士，跟費蒙有關係嗎？他是個好人，很愛父親，即使變成了死靈，我也不相信他會傷害父親。”
“故去的靈魂大多失去了感情，不要用生前的印象來描繪死去的靈，那帶來的結果一定很糟糕。”梅高解釋道：“它們多數是被生前的執念所吸引。對於大多數靈來說，還在世的親人，是最大的執念。所以很多人都會夢到故去的親人，並和她們說話”
愛麗絲夫人忽然驚叫了一聲：“我昨天夜晚夢到了我的丈夫，他來找我了嗎？難道二十多年了他還沒有安息嗎？”
梅高嘴角抽動了一下，說到：“那只是個夢，夫人。”
愛麗絲夫人鬆了口氣，恢復到了矜持的樣子：“老阿魯高是治癒教會的虔誠信徒。他走的時候十分的安詳。“
我差點就信了！
眼神兒很好的梅高很敏銳的發現了愛麗絲夫人飄忽不定的目光，顯然他的丈夫似乎走的並不那麼安詳。
梅高腹誹着，盧迪詢問道：“教士，你的意思是說，我父親的情況並不適合使用驅邪儀式？”
太好了，終於有台階可以下了。
梅高暗鬆了口氣，點頭道：“這是我的判定，到目前為止，格勒先生的情況並沒有惡化。所以邪靈附着的可能性並不大。針對這種情況，依照流程，應該報告教會，針對性的進行安息儀式或者進行靈體驅逐儀式。”
是的，並不是我不能，而是要走程序，走審批。
梅高覺得自己終於穩住了場面，對在場的眾人說道：”我需要回去一趟，彙報給教會。“
……
離開公寓，梅高沒趕停留，立刻趕回了訓誡所。
“這算不算加班？不知道教會有沒有加班費的制度。”
推開訓誡所的大門，梅高就聽到裏面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告解請右轉第三諮詢室。今天值班的教士是科勒教士。他擅長婚內調節和鄰里口角。如果是就業問題和法律援助請等待明天林克教士當值。”
婚內矛盾調節？口角？就業和法律援助？
我真的沒走錯地方？
梅高一臉懵逼的看着接待室窗口裏坐着的人，頭髮花白帶着金邊眼鏡的老頭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報紙。
《驚奇日報》……
梅高慢慢走過去，聽到老頭碎碎念着：“……舞台劇《復仇伯爵》中克魯伯爵的扮演者伊森·克魯斯宣佈將在伊魯特王國首都星光城與相交六年的男友結婚……奧，這是紳士的勝利。只有同性之間才存在真摯的愛。異性的婚姻只有不斷的爭吵和暴力。我該為這勇敢的傢伙敬一杯酒，但願優雅教會的修士們不會找他的麻煩……嗯？你是誰？有事嗎？”
老頭錯愕的看着梅高，不動聲色的合上了報紙。
“您好，我是新來的教士。梅高·英威格，今天是我的休假日，但我遭遇了一件疑似‘靈體附着’的異常事件，需要教會的協助。”
梅高假裝沒看到《驚奇日報》的版面，微笑點頭說道：“梅麗珊卓女士在嗎？”
“靈體附着？”
老頭驚叫了一聲，一下子站了起來，有些慌亂又有些興奮的說道：”太好了……哦，不，我是說太糟糕了。這一定一隻兇惡的邪靈！我馬上準備驅邪儀式的材料，黑山羊腳，十年份的槐樹葉，精緻銅硬幣，23號聖水浸泡的聖遺骨……“
“程序。”
梅高好意提醒道：“我們應該先走程序。”
”哦，抱歉，我太激動了，這是我第一次在值日遇到異常事件。“
老頭站起身，在香樟木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份表格，語氣激動道：“梅麗珊卓女士不負責這個，處理這件事應該找專業教士。跟我來，我們一起去守值室。今天值守寧靜的是高階教士馬克修士。“
高階教士？
據說是擅長物理傳教的教士。他們是教會的暴力機器，每一個人都精通戰鬥技巧，佈道對象包括且不限於人類和異常。
回憶起在神學院聽到的隻言片語，梅高心底有點小激動。高階教士在神學院中可是傳奇般的神秘存在，據說只有經歷過力量喚醒儀式的教士才能被定階。
梅高瞬間在腦海里腦補起穿着黑色高領的教士服，優雅而冷酷的壯漢提着兩桿加特林，高喊着“凈化！異端！”
正浮想聯翩着，老頭已經走向拐角處，對他招手：“這邊，教士，打開靜默通道需要您的徽章。”
靜默通道？
訓誡所的西南角，梅高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圓門。
圓門的四周用魯尼文雕刻的一句禱言：
【敬畏自己，警惕自身】
圓圈的中間留有一個空洞，梅高恍然大悟，連忙將黃銅鍛造的教士徽章放到了上面。
咔嚓。
器械的貼合聲交雜着齒輪的轉動聲，圓門和徽章共同組合起一副和諧的圖案。梅高驚訝的發現，竟然是盤坐的人，而開啟的徽章恰巧象徵著人的第三隻眼。
門應聲打開，深邃幽深的暗光從裏面傳來。
“請不要發出聲音，教士，記住，不要嘗試發出聲音，一定不要嘗試。”老頭有點緊張的吞咽着口水，舉起煤油燈，說道：“小心腳，下面光線不太好。”
梅高點點頭，跟着對方向下走去。
這是一段很黑的長廊，狹小的石階深處是吞噬光明的黑暗。
這滲人的環境中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和兩人愈漸沉重的呼吸聲。
【唱首歌怎麼樣？】
“卧-槽，不是不能說話嗎？”梅高嚇了一跳，差點脫口而出，可前面的老頭根本沒有說話，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帶路。
到底誰在說話？
梅高感到後背心都滲出了冷汗。
“是我自己的心聲？嗯，很有可能。剛才這位老先生囑咐我不要說話。可越是叮囑我就越想說句話試試。”
梅高強忍着說話的衝動，暗暗告誡自己那只是自己內心深處小小的叛逆心理。
嗯，一定是這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前面終於有了光線，三個水瓶雕塑的火炬中燃燒着青色的火光。
“呼……到了，差點沒憋死我。”
老頭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頭偷瞄了梅高一眼，忽然說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科林，科林·謳歌。一個退休的美術編輯。啊哈，你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早猜到會是這樣。《安徒生探案集》第六版，83頁血色簽名的插圖就是我的作品。你一定印象深刻對不對？”
迎着炯炯有神又帶着期待的目光，梅高強忍着吐槽這本偵探名字的衝動，微笑不失尷尬的讚美道：“是的。印象深刻。”緊接着在內心補充道：”完全沒有聽說過，誰會看這種一聽就是三流偵探的話本？“
誰知道科林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你在逗一個退休老人開心，明明沒有看過卻不失禮貌的稱讚對方。”
梅高麵皮抽動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科林突然笑了起來，幽默道：“你現在放鬆了對嗎？這鬼地方需要的不是光亮，而是幽默。嗯，其實我是文字編輯，《凜冽谷的冷笑話》，孟菲斯環人最喜歡的雜誌。“
頓了頓，矜持的微笑道：“之一。”
梅高大概摸透了這位退休老人的性格，想起自己的確看過那本冷的莫名其妙的雜誌，也幽默的說道：“眾所周知，孟菲斯環人只看一種雜誌。”
“我喜歡你，孩子。“科林摸着石頭向左轉彎，回頭說道：”這邊來，值守室在這邊。第二道程序需要馬克修士親自認證。“
梅高連忙跟上，心裏卻暗暗奇怪。
第二道程序？
那第一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