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信
梅高沒有返回公寓，而是“借”了一間洗浴室，清洗了身上的泥垢，順手“借”了主人家的一件翻領外套，拄着紳士手杖，前往了公共馬車站。
“去斯坦克科技公司多少錢？”
梅高詢問一個看起來老實憨厚的車夫。
“45利爾。”車夫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解釋道：“如果走諾丁漢橋，會省下8利爾的費用，但那裏經常會被巡邏騎警攔下檢查，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和浪費您寶貴的時間，45利爾的價格是走另一條路，西寧街的費用。“
把繞路說的如此合情合理，應該是一位老司機。
“往返80利爾。”梅高強調了一句：“我不會停留太久，最多十五分鐘。當然，我會在下車時，支付你這一段路程的車費。”
“成交！”
車夫痛快的答應，讓梅高忍不住猜測，自己是不是被痛宰了一刀。
上了馬車，梅高半躺在靠背上，舒服的有些睏倦。
“華生醫生的一瓶營養劑，很管用。”
梅高閉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似乎身體已經適應了變化，器官的超常狀態沒有讓他有極度虛弱，噁心，脹痛等負面作用。
當然，他的肚子又開始報警了。
“我才剛吃過午飯。”
梅高自嘲了一句，卻覺得這是理所應當。
腦力活動遠比體力消耗更耗費能量。
“很難想像，我竟然只用思維的判斷，就能制服一個明顯掌握格鬥技巧的闖入者……就好像，我多了一些本能。“
“那麼，代價呢？”
梅高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真的是什麼穿越者主角，會有莫名其妙的好處。
與生俱來的或許可以被稱為天賦，那麼後天莫名而來的能力，顯然並不那麼可靠。
”也許我應該考慮立刻返回訓誡所，求助修士們的幫助。“
梅高有些後悔在神學院的時候，沒有在涉密學上下功夫，畢竟那時候他的目標並不在這方面。
想着想着，梅高睡著了。
四輪馬車本來就以平穩著稱，加上車夫高明的乘騎技巧，馬車飛快的在街道上穿行，竟然沒有打擾到裏面的人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車夫敲了敲身後的門窗：“先生，我們到了。”
梅高睜開眼睛，好一會才從想起來自己要去幹什麼，慢吞吞的下了馬車，從口袋裏點出紙幣：“等我最多十五分鐘。如果我沒回來，你可以離開。”
“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的，先生。”車夫笑呵呵道：“這裏是老城區，自從五年前新城區開發提上日程，這裏就變得很少有人來。許多大公司都搬遷到了新城區……“
就是說，你根本拉不到回去的乘客？
梅高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對方之前答應的這麼痛快，之前的45利爾報價應該已經包括返回的費用。
只是他根本沒有注意。
呵呵，這就是開價的藝術。
看着車夫老實憨厚的外表，梅高捏着鼻子認了。
斯坦克科技公司成立於上個世紀，從這棟建築風格來看，很有時代的特色。
老式的長豎牌匾蝕刻着老式的邊緣體商標。
六層的高樓和門前的花園區，彰顯着這家科技公司過去的輝煌。
但現在……梅高站在門口，看着三兩個抱着整理箱，垂頭離開的員工。
“清退員工嗎……”
聯想到明顯是公司中層以上人士的斯特蘭奇先生都要出門親自推銷商品，梅高就已經猜測這家公司的經營狀況不太好，只是沒想到已經糟糕到裁員的地步。
正了正衣領，梅高提着手杖，進入了公司大廳。
斯坦克科技公司大門處有兩個安保人員，梅高本以為他們會來詢問他，但他們只是看了梅高一眼，就繼續翻看着報紙，根本沒有上來的意思。
這是摸魚吧……明目張胆到這個地步，真是人心浮動啊。
梅高一邊想着，走到前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對前台的女士笑道：“我找斯特蘭奇先生。”
“大工匠師已經離職了，就在昨天。”
前台女士是一個中年婦女，胸口的名牌寫着她的名字：艾弗里.喬耶。
大工匠師？
梅高腦海里浮現出這個稱謂所代表的價值。
在上個世紀末，是機械製造業高速發展的時代，在業界，能被冠以大工匠師的人，在梅高的記憶里，等同於另一個世界的大發明家。
“斯特蘭奇先生離職了？”梅高想到昨天和斯特蘭奇先生的對話，明顯感受到他口氣中的失望，對這個時代現狀的失望。
紳士手杖，該不會是斯特蘭奇先生最後的作品吧？
梅高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手中的手杖。
“是的，他的辭呈提交到了股東會，股東們經過挽留後，通過了他的辭職申請。先生，您還有其他的事嗎？”艾弗里女士詢問道。
梅高微笑道：“能告訴我斯特蘭奇先生的住址或聯繫方式嗎？我有事要當面告訴他。”
艾弗里女士惋惜道：“您來晚了一步，他已經離開了孟菲斯環市。我問過他去哪，他說自己要進行一次長期的旅行……是的，我也認為他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只憑藉著在他名下的兩千二百餘項專利的授權費，他的後半輩子都能夠過上我們這些窮人無法想像的生活……他該享受一下生活了，而不是把自己關在製造間裏。“
兩千二百多項專利費……
梅高不知用什麼語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不解道：“斯特蘭奇先生應該有股份在這裏吧，為什麼公司的經營狀況會走下坡路？這麼多專利……“
艾弗里女士露出憤然和無奈的神情：“因為大多數股東要放棄製造業……隨着立法會的政策調整，股東們認為機械製造業已經走向了黃昏，未來屬於娛樂產業和醫療業。公司需要進行徹底的轉型。”
難怪。難怪斯特蘭奇先生那麼失落。
昨天那次失敗的推銷，是他最後的嘗試？
梅高感到有些沉重，一個本該走在時代前頭的弄潮兒，卻生錯了世界。
“沒有辦法聯繫到他了嗎？“
梅高暗暗嘆了口氣，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艾弗里女士想了想，說道：“您可以留下一封信，等下有機會我可以轉交給弗蘭克先生，他是斯特蘭奇先生的好友，也許他有辦法轉交給他……當然，我並不確定。“
“那太好了，女士，您真是個熱心的人。”梅高不吝讚美的說道。
艾弗里女士還以一個微笑，拿出了信紙和鋼筆。
仔細斟酌了一番，梅高在信紙上寫道：
“斯特蘭奇先生，午安：”
“我是歐頓教會的教士梅高.英威格。希望您還記得我們昨天短暫而愉快的談話。”
“您提起的愛倫.弗洛的詩選讓我很感興趣，回去我特意翻找了《愛倫.弗洛詩集》，希望在其中能找到通往心靈的橋樑。希望您能在合適時候，能與我共同解讀。“
“我很喜歡您的禮物，就像我說的那樣，它很吸引眼球。“
“我來到斯坦克科技公司拜訪您，很不湊巧聽到了您外出旅行的消息。我只能將這封信留給艾弗里女士，期待她能夠轉交給你。
“最後，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假期，並急切的期待您的回信。”
“我的地址是……”
洋洋洒洒的寫好了信，梅高遞給艾弗里女士，說道：“多謝您，女士。”
“我會轉交給弗蘭克先生的。”艾弗里女士拿出一個信封，將信紙放了進去，當面封好。
做完這一切，梅高像放下了一見重擔，感覺輕鬆了不少。
梅高離開沒多久，一個黑色捲髮，帶着金框眼鏡的紳士從樓梯走下來。艾弗里女士連忙上前喊道：“弗蘭克先生，請等一下，剛才有位年輕的先生來找斯特蘭奇先生。在得知他去旅行后，那位先生留下來了一封信，希望您能夠轉交給斯特蘭奇先生。”
弗蘭克停住腳步，表情冷淡的說道：“信？”
接過艾弗里夫人的信，弗蘭克直接撕開了信口，在艾弗里女士欲言又止的焦慮下，通讀了這封信。
“歐頓教士……”
弗蘭克冷淡的表情里，看不出他內心的思索。
“重新裝好，我會轉交給他的。斯蒂芬說他會在薩貝切爾停留一個月，我明天會動身和他回合。”弗蘭克將信交還給艾弗里夫人。
“那太好了。”艾弗里夫人接過信件，重新將信封好。
……
馬車裏，閉目休息的梅高默默的思索着：
“那封信，大概率會被斯特蘭奇先生以外的人看到。小心起見，我將想要傳遞的訊息，巧妙的藏了起來。以斯特蘭奇先生的智慧，應該能解讀出來吧。”
捧起被稱為“紳士”的手杖，梅高沉思了起來。
到底，這裏面藏着什麼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