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牢騷
太夫人聽說寶玉不知道，這才鬆了口氣。
王氏這個兒媳婦，在太夫人心裏很是有些愛恨交加。年輕的時候，雖然有些小氣，倒也過得去。尤其生了三個好孩子，這給她在這個家裏添加了不少好感。太夫人明白他們是二房，侯府的好處總是拿不到什麼的，所以一早就從自己的私房裏頭留了不少東西給他們，尤其是寶玉。只是這些如今都還沒給出去罷了。誰知道王氏就耐不住的自己想辦法掙錢了。她要是走正路，開個鋪子買個地什麼的，太夫人還真說不準給她湊個份子。可誰知道她竟然聽了別人的攛掇，放利錢去了。
太夫人現在已經生不起氣了，近兩年王氏辦的噁心事可不止一件了，太夫人覺得除了造反以外幾乎沒有她不敢幹的事了。
造反？太夫人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可能吧。王氏再蠢，也不會幹出那種抄家滅門的事吧。太夫人發現自己竟然有點說服不了自己，王氏不幹，奈何有心人給她挖坑呢！太夫人只覺得身上猛然間一個激靈，她低喊了一聲：“璉兒！”
賈璉正等着太夫人發話，聽見忙上前半步應道：“祖母。”
“你給我留着心，找個可靠的人盯着你嬸娘。”太夫人吩咐，頓了頓又道，“記着，一刻不許停的盯着。包括她平時都跟什麼人來往，不管是府里的還是外頭的，就算是奴才，也都給我查的清清楚楚的。切忌打草驚蛇。”
賈璉心頭一驚，太夫人這是要把王夫人監視起來了。已經這麼嚴重了嗎？賈璉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羅漢床上的太夫人，見她正鑿鑿的盯着自己，忙認真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想着回去要不要跟王熙鳳說一聲，千萬遠着點王夫人。
從太夫人這出來，賈璉就快步回了竹院。王熙鳳見他回來，趕忙給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便招呼屋裏伺候的人悄聲的退了下去，王熙鳳親自上前遞了茶給賈璉，嘴裏問道：“怎樣了？”
賈璉一氣喝了兩碗茶，這才嘆了口氣：“還能怎樣，她事情都做了，如今也不過是擦屁股罷了。”賈璉急了，都有些口不擇言了，連擦屁股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王熙鳳顧不得這些，趕忙又問道：“我省的，只是這屁股擦得如何？”
賈璉把孫紹祖如何說的，以及太夫人剛才的安排都壓低聲音告訴了王熙鳳，末了加了一句：“我看你最近也少與那邊來往的好。”當心她又幹了什麼蠢事攀扯到自己房裏來。後面這一句賈璉在心裏嘟囔了一聲，到底沒好說出來，畢竟王夫人還是王熙鳳的姑母，面子總還要給自己媳婦留點的。
王熙鳳咽了口吐沫。其實當她聽到王夫人放利錢的時候，心裏還有些眼饞。這放利錢一說她早就懂得，只是嫁過來賈家，侯門高院的，她一個長房媳婦不好做這些，便忍了下來。沒想到自己的姑母倒是敢做，那得又多少錢啊！早知道她也去放了。不過，在後來見了賈璉和太夫人的態度之後，王熙鳳才明白這事有多嚴重。她有點后怕。幸虧當初自己忍了忍沒敢去做，否則如今這犯大錯的人就是她了。
“我省的。”王熙鳳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賈璉又灌了一缸子茶，這才起身道：“太夫人吩咐的事得馬上辦，我就是怕你着急，先回來告訴你一聲。”王熙鳳忙送了賈璉出去，想了想，又喊了平兒等人進來這般那般吩咐了一通才作罷。
迎春差點一口茶噴出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孫紹祖，略有點結巴的道：“造，造反？”真的，王氏？她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在迎春看來，王夫人這一兩年的折騰也不過就是更年期綜合症，雖然把家裏折騰的不輕，可再怎麼胡鬧也鬧不到造反那麼嚴重的地步。
孫紹祖卻是一臉的鄭重：“太夫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他也不認為王氏有那麼大的單子，可耐不住有人在一旁攛掇着。若是讓有心人利用了王氏，那賈家不也就被拖下水了么！那薛家不就是眼高於頂，放着好好的皇商不做，硬是想要躋身權貴，這才被忠順王一派拉過去了么！可見，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賈家怎麼樣也就罷了，可那畢竟是迎春的娘家。孫紹祖在心裏掂量了幾回，對迎春道：“最近你就別出門了，對外正好就說在家養胎。”頓了頓又道，“賈家的事我心裏有數，你放心，萬不能為了一個瘋女人把一家子搭上的道理。”說著便露出一股子狠厲之色。
迎春已是在心裏想明白了太夫人的擔心，這會兒聽孫紹祖這樣說，心知道他口中的瘋女人說的就是王夫人。她也同樣皺了眉點頭：“你說的是，我省得了。”真要是死，就讓王氏自己去死好了，只要不拖累賈家，她怎麼樣迎春才不在意。
接下來迎春便閉門謝客了，平日交好的幾家都知道她大着肚子，見她不理人，便也都不來打擾，不過時不時的派個媽媽互相走動一下也就罷了。迎春雖然不出門，在家裏可是聽了不少的八卦，諸如蔣玉涵把賈家告了，說侯府仗勢欺人。甚至還在私底下威脅說要把王夫人放利錢銀子的事告上公堂，王夫人這下才真的怕了，窩在府里不敢出門。而她那個好朋友崔夫人，更是打包袱走了，留下一句話說是回老家侍奉公婆去了，把王夫人氣的天天在家摔東西罵娘。
趁着這個機會，賈璉和蔣玉涵搭上了話，只求萬不可把王夫人的事抖露出去，其餘一概好說。蔣玉涵擺足了姿態，賈璉好話說盡，又許了許多的好處。那蔣玉涵才勉強撤了狀子，拿着賈璉給的銀子，和賈璉勾肩搭背的做了兄弟。
“呸！他們不就打的是這個主意么！”賈璉氣的用手使勁拍桌子，嚇得小黑一溜煙的竄出去找平安玩去了。孫紹祖瞪着眼，恨不得把賈璉拉出去揍一頓。瞧不見迎春都快生了，他好意思把賈家這點破事拿到迎春跟前說嗎？居然還拍桌子？嚇着迎春怎麼辦？
賈璉在孫紹祖的瞪視下有些心虛，還想繼續拍桌子的手適時的收了回來，一邊扭頭對迎春攤手道：“二妹妹，我也真是沒地方說去了，只能到你這兒來說說，你可千萬別怪哥哥。”賈璉氣的撓頭，“我都快憋死了！”
“哥哥有什麼話儘管說，都是自家兄妹，有什麼見怪的！”迎春瞪了孫紹祖一眼，轉頭對賈璉笑了笑。她也挺理解賈璉這兩口子的，在家裏都是幹活受氣不討好的，還不能說。頂着個管家的名頭，上頭有長輩要孝敬，下頭有晚輩要關心，還有一堆的兄弟姐妹要照顧，說不得心裏有個想法也難免。何況這事本來就噁心，還不讓人家找地方吐吐苦水。
“就是就是！”賈璉先是一通點頭，接着又嘆氣，“這段日子可把我累夠嗆，這不，叔父跟太夫人說要送嬸娘去廟裏禮佛呢！”
“真的？”迎春吃了一驚，先前王夫人鬧得那麼厲害也不見賈政怎麼著她，這回怎麼想開了。孫紹祖嗤笑一聲：“大概是他上峰教訓他了，這才嚇的趕緊要把老婆送走清事呢！”
賈璉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雖說他很認同賈政的做法，可畢竟是自己叔父，這個舉動又有和王夫人撇清干係的嫌疑，實在是不大地道。怎麼著說呢，大難還沒臨頭，就着急處置髮妻，到底不是大丈夫的行為。
“這個時候送走？送去哪裏？”迎春倒覺得現在與其送走王夫人，還不如把她留在家裏看着的好。賈家又沒有家廟，隨便送到某個寺廟庵堂，沒個省事的人看着，更容易出事。
賈璉直撓頭，現如今太夫人脾氣也大的很，為著這個事先是當著幾個小輩的面把賈政狠狠的冷嘲熱諷了一頓，直說的賈政滿臉通紅。她倒是順了氣，罵完之後拋出一句話：“這會兒知道麻煩了要攆她走，早怎麼不出聲！還去廟裏，你倒是說說，去哪個廟裏？趕緊給人家妙玉求個好，讓人家收留她幾日，念念經收收脾氣。”
“櫳翠庵？”迎春又吃驚了，家裏還真是一天天的凈是稀罕事啊。“妙玉同意嗎？”以她那個性子，恐怕才不管賈家的閑事呢。孫紹祖卻抬了抬眼眉，姜還是老的辣啊，太夫人這一招不錯。即限制了王氏，又防止了府里有內賊通外搗亂。萬一朝廷上有人嚷嚷起來，櫳翠庵也算是府中的方外之地，一時半刻也能應付過去。妙玉，嗯，林清如，她很聰明，應該能想得通其中關鍵，會同意的。
賈璉抒發了一番，不等吃飯就走了，只說家裏事忙，不敢耽擱太久。孫紹祖更是讓迎春閉門謝客，不要管外頭亂七八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