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心事
昨天姜知未走的時候，反覆囑咐她，不要碰到傷處以免發言。穆心就想不明白，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沒人喜歡呢？
如果讓他列出姜知未的優點她可以寫出一張紙，可若是讓她想出他的缺點，穆心心裏只有一個：啞。可為什麼，所有人的目光落下的都是那百分之一的缺陷上？只是不能說話而已，怎麼就罪無可恕了？
洗手的時候，蹭到手上水泡，疼的她直咧嘴。
取了針，忍痛挑破了。
或許大多人都會等着傷口自動癒合，等着濃水自己散去，可她這種急性子等不及。挑破擠出了膿水，她總覺得恢復的會更快。相比於那種時不時的折磨，她更喜歡一次疼完然後爽到底。
穆心很確定自己對姜知未有好感，可要問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也不知道。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已經二十八了，再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她也熬不起。
穆心不知道他是有顧忌還是對她僅僅只有喜歡而已？所以才在對自己坦白喜歡之後再無行動。至少這個她想弄明白。可說了以後他又該怎麼辦？
她想找個朋友說說心事，可是齊楚楚的性子和腦袋不合適思考這些深奧的事情，如果和她說，她一定毫不猶豫會慫恿自己直接上，告誡自己及時行樂！
穆心想到了白鴿，自從上次她聚了餐她就沒再聯繫自己。她和白鴿的關係很奇妙，關係很好可就是不怎麼聯繫。再加上兩人都忙，時常幾個月才會見一次，可關係一直就這樣維持着，用親密無間這個詞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電話打通，白鴿那邊很快就接了。
穆心聽到那邊有爭吵聲，緊接而來一聲摔門聲。“白鴿，你那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白鴿擦去眼淚，平息聲調，儘可能的佯裝平靜“嗯，沒事，你說。”在她的腳邊，是散落一地的衣服。
“真沒事？”
白鴿苦笑着說“沒事，怎麼了？說吧。”
起先還思忖着究竟該如何開口，可越是想組織好語言越是一團亂，索性娓娓道來講到哪是哪。“我喜歡一個男生，他喜歡我，現在我發現自己也挺喜歡他，但是我媽肯定不會同意，我又不想輕易放棄怎麼辦？”
她媽知道她喜歡姜知未，不會氣炸，也會逼着她去相親。她能理解她媽心裏想的，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了，她能怎麼辦？
白鴿這段時間忙，還不知道他倆分手的事情，可穆心她絕對了解，她不會出軌，所以只能是一個結果“你和齊川分了嗎？”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穆心有點不習慣，人真是個矯情的存在。在一起的時候，只是聽見就甜蜜的名字，現在聽着就刺耳。“分了，不合適。”
“你怎麼確定阿姨會不同意？她那麼疼你”穆心媽媽是出了名的寵她，大學住寢的時候，她媽媽每個星期都會給她送去各種各樣的零食小菜，最享口福的就是她們那幫室友。
“白鴿，姜知未他不能……說話”穆心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殘疾人是事實。
姜知未？他喜歡男人的名字。“穆心~”白鴿其實沒有資格去勸別人，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一團糟。“你想和他發展到哪個地步？”
哪個地步?白鴿聽見她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穆心，作為朋友，我不能干涉你的事情，可是你既然問我，我能想到的都會告訴你，是利是弊，需要你自己去考量。只有自己做下的決定，無論對錯，將來你才不會怪別人，也不會讓自己遺憾。”
遺憾中的遺憾才是最遺憾，補不了，放不下。穆心不是不懂這個道理“白鴿，你說，我聽着”
白鴿吸了下鼻子，漸漸恢復了冷靜，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她的故事。“穆心，如果你只是想和他談戀愛，沒打算長遠，我勸你放手。他不能說話這點，其實這個對你來說或許並沒有很大關係，可是在你們二人之外的世俗眼光中，他就已經被劃為殘疾人。
你不想在乎的，恰恰就是別人最先看到的，最死抓着不放的。等你發現世界並沒那麼寬容的時候，那個時候你離開了，最殘忍的人就變成了你，因為他喜歡你。
可若是你決定和他長久的在一起，跟着自己的心去試一試吧。或許你需要面對的要更多，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還有那些陌路人。穆心，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歡的一定不會差，喜歡無錯，愛就愛了。”
喜歡無錯，愛就愛了，這句話是她說給穆心，可聽起來更像是對自己說的。不過她這個鏡中人看不清自己的事，被困着了。
“白鴿，我不想放手，我不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我的婚姻，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他我很樂意。”她曾對婚姻要求極高，想過以後生活的模樣。可是這種幻想被打破以後，她也懶得去想，以後的身邊人會是誰，是什麼樣子？
婚姻不等於愛情，可若是婚姻里包含了愛情，那再好不過。
“白鴿，或許在別人眼裏他有缺陷，他不完美，可是在我眼裏，他不完美才最真實。我也不是什麼完美的人，缺陷很多。我脾氣暴躁，學歷不高，身材不好，性格悶，他若是不啞我可能也不會遇見他，喜歡他。我從來都不幸運，買東西刮獎都沒中過，要是他那麼優秀，老天也不會把他分給我。你知道我根本不是個自信的人，從來都不是。可他願意喜歡我，這就夠了，能不能走到最後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一切隨緣。”
“穆心希望你找到對的人”白鴿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自己的破事一大堆，竟然還有臉在這給她侃侃而談。“穆心，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資格當你的軍師，我連自己愛的人都是錯的。”忍不住的委屈，溢滿了胸腔，壓得她喘不來氣，重重鎚了錘心臟的位置。
穆心聽着那邊壓抑的哭聲，也有些急了。“白鴿，你是不是出事了？”白鴿一直以來就是一個穩重型女生，是她們幾個中最有主見的人，極少犯錯，從小就是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穆心，我該怎麼辦？穀雨他原來有老婆，我現在就是人們口中罵的小三，我該怎麼辦？我和他在一起了兩年，整整兩年，他都一直瞞着我，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還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小女人。穆心，人怎麼可以這樣呢？明明什麼都有了，還偏偏不知足？我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我看不清了，我也看不懂他了。”
穆心不怎麼會安慰人“白鴿，你先別哭，我去找你，等我”
“穆心，你就聽我說說好不好？我實在找不到肯聽我說這些不堪事的人了。”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心裏話，可這個聽心裏話的人不好找。
關係淺的，說不得，關係深的，不想說。可非要二選一的話，她選後者。
“好，我不掛，你說”情愛這種事情，向來只有當事人自己懂，外人也只能聽聽作罷。即使穆心深知自己這個外人幫不了多大忙，能讓她舒服一點也行。
白鴿像是說給自己聽，又不像。
“我前天去逛街看見他和他妻子了，她還懷着孕，看起來，應該有五六個月了，可是我這五六月在做什麼？一起出去旅遊，看電影，做飯，像尋常情侶一樣。
你知道我看見他們以後第一反應是什麼嗎？我躲了起來，怕她妻子看見我，更怕他看見我。這種事情一旦被迫擺到枱面上，我害怕看他的眼神更害怕他的抉擇。我怕他不選擇我，可我更怕他當著妻子的面選了我，好像這件事中，我就成了罪魁禍首。
可是我做錯了什麼呢？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你知道我最看不起自己的是什麼嗎？我在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我裝作從來不知道。現在看着他，我看到事情的事情都翻了個，全都變了個樣。看見他的溫柔，我覺得是偽裝，看着他的笑臉，我想到的卻是他怎麼笑得出來？
穆心，你說，我們明明回不到從前了。為什麼我還是不想承認呢？”
“白鴿，你還要繼續這樣跟着他嗎？”
“我不知道，穆心，我真的不知道。”她所有的理智都告訴她這是錯的，白鴿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錯的越來越離譜，可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穆心落下一聲輕輕嘆息。
一人家，一心事，我們能看見的，能聽到的，都是別人願意說的。
那些藏起來的，還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