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碗孟婆湯—狐不語（七）
“緩緩，本座大概是生病了，本座的心臟，為何會隱隱作痛？”
狐不語回來時，緩緩分明感覺到了，自家老祖宗剛出去的時候雖然面無表情，但他分明是開心的。可現在，老祖宗回來后，面色真真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了，對，面如死灰。
如果沒猜錯，是與那位準祖奶奶出問題了，唉，可愁死狐狸了。
就算老祖宗現在着實心情不美好，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告訴老祖宗一個可能會讓他心情更加不好的消息。
“老祖宗，天帝來信，西北有魔族出沒侵犯天界，希望您能過去鎮壓鎮壓。”緩緩有些手足無措，自家老祖宗向來不愛動刀動槍，以往出這樣的事情他都是很抗拒的。
這次，應該也是。
不料，狐不語愣了一下，嘆氣：“這樣也好。”
也許，離得遠了，便不會去想，不再想了，就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一個征戰沙場，寒鋒刃芒利嗜血。一個幽居深宮，殷紅人間富貴花。他們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也許，小狐狸和小姑娘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等平定魔族，狐不語會倉梧山的時候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山上大大小小的精怪都來看望自家老祖宗。本是熱鬧非常，但狐不語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距他離開倉梧山已過去半月，人間，大約已逾十年了吧。
可他去人間還有什麼必要呢？再被商言趕出來么。狐不語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
再者，他現在也不想再去探尋什麼所謂的愛情了。他若現在還不明白，他就是真的傻了。
他也許，喜歡上商言了。可那又怎樣呢？不說她是凡人，更別說她現在已經有對她很好的夫君了。
狐不語斜倚着倉梧山的桃花樹，捏着訣把天上路過的一朵雲捏成了商言的樣子。他嘆口氣，正準備揮揮手把雲散了，卻突然心頭一悸，他皺眉，這氣息……有點像他留在商言身上的那股！
壞了，商言出事了！
他捏訣，朝人間趕去。
可惜，他去晚了。
珉國皇宮內，當日狐不語看到的繁花精緻的參商殿以面目全非了，和曾經寵貫後宮的言妃一樣，他們都被冷落了，都被封鎖了。
今日是參商殿開門了，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得允許可以開門，而這一次開門，卻是為了它的主人——言妃商言的賜死而特許的。
這賜死，也不是一杯鳩酒，一尺白綾就解決的。這曾經被國君千嬌百媚寵着的言妃娘娘，竟即將死於國君請來的法師之手。
“唉？為什麼呀？這後宮妃子賜死不一般都是賜鳩酒，白綾或是匕首么?”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咱們這言妃娘娘可不是普通人，她呀，聽說是狐妖！多虧咱們陛下明智才沒被迷了心智，這才關了這言妃娘娘那麼多年。”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狐不語路過卻聽見了如此荒謬之語，身形一頓，卻苦於形式危機沒辦法停下來好好教育教育她們。
看清楚了，她家言妃娘娘就是個人類小姑娘而已！
狐不語終究去晚了，等他到的時候，商言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旁邊被綁住的侍女小荔哭得泣不成聲。
她在血泊中，滿天滿眼都是紅色，這樣也好，她活得真的好累啊。她本想閉上眼睛，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高大俊朗的男子向他走來，他的眼中是什麼呢？好像帶了點驚慌。
果然啊，上天眷顧，人死之前果然可以看一下朝思暮想的人，哪怕只是幻覺。
可，這不是幻覺。那個向來洒脫肆意的上神此時眼中滿是驚慌和無措，他衝過來抱起了她。
商言勾起唇，笑了，她有好多話想和他說，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了一句：“狐不語，神仙果然是神仙，你看你和十年前竟沒有絲毫差別，而我，已經老了，丑了。”
“你不醜，你還是很好看。”狐不語抱起商言，捏訣召云：“你別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司葯，你會沒事的。”
她在他懷裏，她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就咳出血來，氣息已經很微弱了，但她還是固執的對他說：“狐不語啊，我阿爹死了，我們商家倒了，我們終究是逃不過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我也認了。”
“可是啊……十年啊，你為什麼，就不來看看我呢？”
“沒事啊商言，等你治好了，你要是願意和我一起離開，我就帶你走。”狐不語皺着眉，覺得很心疼，但如今他只有低聲安慰她。
“我不願，狐不語，我……”商言嘴角的血越來越多，狐不語看着她，驚慌失措，不是因為她的拒絕，甚至不是因為她嘴角的鮮血，而是看見她的魂魄漸漸透明，開始消散……
“是誰？！居然給你下了消魂之法？！”
所謂消魂之法，會使中術人魂飛魄散，再不得入輪迴！更可悲的是，此法無解。究竟是什麼陰毒之人在她身上下了此法！
他低頭，吻住了她，也不在意她嘴角的鮮血，渡他的靈氣給她，讓她的魂魄消散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夠了，這就已經夠了。
商言看着他，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靈氣，她覺得自己快支撐不住了，顫抖的抬起手撫過他的臉頰，勉強勾起唇角：“狐不語，再見了。”
肉身已死，魂魄離體漸漸開始消散……
狐不語的臉色沉了下去，他顫抖這手，想去把她抓回來，卻抓了個空。
他在這六界生活了近十萬年，從沒有這一刻，讓他覺得痛徹心扉和萬般無奈……
他都做了什麼？為什麼不早點意識到，也許，他找到愛情了。他愛上她了……
“四海八荒，諸神萬象……”狐不語的身上開始迸發出，那金光一點一點朝商言快消散的魂魄補去。
我願斷一尾，為你補齊魂魄，只是沒法再將你送回你的身體了，抱歉啊，我的阿言。
她看着自己的魂魄漸漸補全，看向他的眼中滿是心疼和無奈。
他天生九尾，如今自斷一尾已是元氣大傷，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看着她，對她說：“阿言，你不能在人間呆太久，我先送你入輪迴。”
“你等着我，即便是輪迴了，我依然會來找到你。”
他揚手，施法送她去忘川。
可他不能去，他得給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