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康康(十六)

瘋狂的康康(十六)

宋可遇喉間動了動,幾乎是一幀一幀、力求以冉不秋髮現不了的速度,向後挪動着身體。

慢慢的,冉不秋的掌心與他的胸膛之間,間隔開些微距離,不再是緊密相貼,而他的心跳卻仍然如鼓如雷。

眼前的冉不秋實在太過詭異,使得宋可遇不得不暗自揣度對方是否又想到了什麼戲耍人的新花樣。

宋可遇的怒火積壓太久,發泄過後頓覺輕鬆不少,可是一沒了情緒的烘托,反倒不知該如何應對,兩人沉默、又沉默。

鬼差大叔覺得自己的存在實在太過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拿不準的清了清喉嚨,試探的問:“那個,兩位......這是說完了沒有呀?”

冉不秋帶着不安與疑問的眼光再次望過來,宋可遇心頭一緊,很慫的避開了。

他假笑兩聲,手臂一撐站起身來,努力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冉總,我......到底有沒有被辭退?”

冉不秋也跟着站起身來,“你還想留下來工作嗎?”

“當然!”宋可遇扯出一個巨大的笑容,心虛的快步走到鬼差大叔身旁,故意沒心沒肺的笑道:“冉總,你看,我剛才那些話都是夢話,我這人有個毛病,起床氣特別大,嘿嘿,不管說過什麼,說完就忘,你可千萬別和我計較。咱們還和以前一樣,我工作哪裏做的不到位,你該說就說,千萬別客氣!說實話,離開千世集團,我還真沒地方找這麼高薪的工作去。”

冉不秋沒作聲,他有些迷糊,不知道宋可遇到底想表達什麼,怎麼說著說著,重點卻落到“錢”這個問題上來了,不過他大致判斷出宋可遇確實沒有離開的打算,也就多少安定下來,只是眉間還是多少現出些費解來。

宋可遇整理好了自己剛才有些凌亂的心情,藉著黑暗,最後意味深長的望了垂頭的冉不秋一眼,終於又恢復成了往日陽光開朗的樣子。

他笑着主動問道:“冉總,你的神識在這裏,身體呢?康康怎麼樣了?”

“哦,”冉不秋情緒安定下來,情狀也就恢復如舊,他隨口應道:“康康自己要求在公司待一天的,”他略不自然的咳了一聲,“雖然斷了網,但劉秘書送了很多體感遊戲進去,想來他玩的很開心。至於我的肉身,就安置在隔壁的房間裏,之前那種情形,我直接進來,多少有些不方便吧。”

宋可遇撇撇嘴,不戳穿他的扯謊,之前明明是他想要捉弄自己的想法更盛,不過他要粉飾就粉飾吧,最好真的能天下太平。

鬼差大叔目光爍爍的瞧着宋可遇,宋可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無師自通get了“讀心術”這門技能,因為他十分確定,鬼差大叔的眼中已經呼之欲出的大寫着:“都問完了,該問我了吧!”

宋可遇從善如流的彎了彎眉眼,在鬼差大叔迫切的期待中溫聲問道:“大叔你是貪玩走丟了嗎?”

鬼差大叔臉色一黯,拿眼不滿的望向冉不秋,卻不想冉不秋頗有幾分心不在焉的狀態,見鬼差望着自己,只道:“你講講吧。”

鬼差鬼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經歷,正期待能大肆渲染一番,可冉不秋和宋可遇都這樣一個兩個的不正經,他只好訕訕的朝宋可遇平鋪直敘道:“我今天見到你時,不是正在尋找袁樹人的魂魄嘛,水邊陰氣最重,生魂離體時,周邊若有水源,大多願意往那附近靠攏,所以我才向湖邊搜尋。不想遇到了你,閑聊了幾句,你低頭接電話時,我一轉頭,正瞧見袁樹人的魂魄孤零零盪在遠處水邊一棵槐樹下,我生怕又被他跑了,也沒來得及和你招呼一聲,趕忙追了過去......”

鬼差生平做慣了牽押亡魂的差事,腳程自然極快。可惜他才剛誤傷了宋可遇,將‘鎖魂帶’暫借了出去,又不好意思轉過臉來就去收回,不然遙遙的將鎖魂帶一丟,先套住魂魄,使其動彈不得,必然省事不少。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再多跑幾步路而已。

湖邊樹多,又繁茂,魂魄飄蕩穿梭其間行蹤難定,鬼差瞳孔一翻,飛出自己的兩顆眼珠先行,騰在半空中緊盯着那魂魄,煞白的面龐上只剩兩個漆黑空洞的眼眶,身體急切的緊追其後。

最近這段時間常有生魂不翼而飛的事情發生,可那是徹底消失難覓,如今這袁樹人的魂魄分明就在眼前,卻遲遲捉拿不到,鬼差漸漸心生急躁。

可他越急躁,奇怪的事情越是如影隨形,每次在他幾乎就要捉住袁樹人的時候,那魂魄卻會瞬間一黯,彷彿憑空消失一般,幾息之後,又會重新出現在幾十步外,偶爾他沒有立時發現魂魄方位的時候,那魂魄還會像特意在等他一般,靜靜立在原地,直到他重新鎖定位置追趕過來,才會繼續逃開。

魂魄原本且走且停,可突然速度加快,魂形一閃,消失在湖水盡頭一棟古舊的建築門前。

鬼差漸漸更加心浮氣躁起來,一門心思只恨不得立時索拿了袁樹人的魂魄拘回幽冥,面對這近乎挑釁的行為,略一踟躕,直接自斷雙臂。那一對臂膀迅速伸展拉長,合抱在建築外牆上,鬼差又暗暗念出袁樹人的死亡時辰,即時便化作暗黑的血字映在斷臂之上。

如此一來,無論袁樹人的魂魄如何躲閃,都再難逃離這棟建築之外。

鬼差嘴角顯出一個冷笑,才疾步追了進去。

這建築不過4層,近百年的老房子,原本是濱城大學醫學系的教學樓,因為年久失修,兩年前醫學系已經另遷了新址,這片地臨湖,潮氣太重,學校一時沒有新的規劃,就擱置在了這裏。

此刻只余滿牆的‘爬山虎’枝枝蔓蔓,由於無人打理,幾乎覆滿了窗欞,難透一絲陽光。

樓里全無光源,積灰遍地,牆皮斑駁,叢叢濕滑的苔蘚緊貼窗根兒,一些敞着門的教室裏間或散落着一兩具殘破了的骨架標本。

若是常人,只怕有幾個膽子也不願意踏足這裏一步,可鬼差卻全然不受影響,他凝神聽了聽:西北方向,兩聲“嗒嗒”的滴水聲,在這靜謐幽暗的環境中顯得十分清晰。隨後,他的眼珠就瞧見了袁樹人的魂魄獃獃的立在一處充滿銹跡的水龍頭邊。

鬼差放下心來,知道袁樹人這次在劫難逃,也怕驚擾了他,躡手躡腳的爬上4樓,隨後沿着通往那間水房的走廊疾步而去。

然而這走廊看似狹窄,原本卻並不十分冗長,鬼差腳程又何止快過常人百倍千倍,但他腳下的走廊卻似永無止境一般,任兩邊窗欞和教室快速划向身後,就是一直無法抵達盡頭那間水房。

眼珠也有些急了,顧不上守着袁樹人,匆忙就要折返回來,然而任它們如何飛過狹長的走廊,都無法和本應朝向它們而來的鬼差匯合。

眼珠與鬼差像是疾跑在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上。

可眼珠並不白跑,鬼差很快看清,自己跑過的走廊一側,有塊玻璃的邊緣上,現着一塊蛛網狀的裂痕,每間隔幾息,他就會經過一次這塊玻璃,而相鄰兩塊玻璃的蛛網位置又是左右相反的。

“大意了,有人在這裏下了‘無窮境’!”鬼差暗罵一聲,卻猶不死心,腳下一頓,突然兩隻漆黑空洞的眼眶傳來一陣劇痛,轉瞬噴湧出濁黑的血液來。

他痛呼一聲,很快看到,在另一個困住眼珠的走廊上,幾條泥鰍樣細小的黑色氣團正將一雙眼珠團團圍住,眼珠稍一停頓,趁氣團不備,向上空一躍,快速逃離了合圍,拚命向走廊一端飛去。

然而那段無窮無竭的走廊卻倏爾縮短,隨着眼珠逃跑的動線節節壓減,眼珠避無可避,窮途末路之際只好閃進走廊盡端僅剩的一間房門——正是那間水房!

原本呆立的袁樹人徐徐的扭過頭來,魂魄在空中波紋樣的盪了幾下,面目手腳漸漸模糊不清,最終也變成了一條黑色的氣團。

氣團們迅速膨脹相融,自四面八方合圍成一個空心球,將眼珠鎖在一片徹底的黑暗之中。戾氣瀰漫,如處身荊棘利刃之中,眼珠無所遁藏,只能承受,很快鬼差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鬼差早在氣團們剛一出現的時候,就辨別出了那是戾氣。只是戾氣勢弱,顯然還沒有煉成氣候,如果是一般情況下,他哪裏會放在眼裏。可是對方明顯對他非常了解,用了一招誘敵深入,先將他引入無窮境,和外界徹底斷了聯繫,求助無門。又利用他捉魂心切,使他與雙眼、雙臂分離,孤身無援。

好周密的心思!

鬼差心知再跑也是徒勞,沉着臉立定不動,雙耳屏息凝神的細聽,果然也依稀聽到了幾處戾氣浮動的窸窣聲。

此時敵明我暗,形勢迫人。可對方不住的猶豫試探,顯然目的並非是要致自己於死地。

鬼差心下稍安,嘴裏暗暗誦念,化出本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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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渡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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