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犧牲

第三百一十四章 犧牲

第三百一十四章犧牲

這一次的內閣會議議題。如前幾次的會議一樣,無不讓那些內閣之臣吃了一驚。

胡漣凱的大陸之行,在那場皇帝為他準備的晚宴之中,講了不少關於黨派之事,大臣們料想到這位一向求新求變的皇帝心裏一定是微微有所觸動,但他們沒有料到的是,皇帝不僅僅是心有所動,而是“深受所惑”,這胡漣凱離開大陸還沒個把月,皇帝就有了這樣的心思。

近來頗受冷落的李鴻章似乎是受盡了委屈,有一種要發泄怒火的意思,第一個就站出來反對。

“皇上,臣還是那句話,黨禍之例史書上筆筆皆是,我大明絕不能重蹈覆轍,還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三思而定啊!”李鴻章伏地叩首,彷彿曾紀澤硬要這麼做的話,那這天就要塌下來一般。

曾紀澤發最近是越發的覺得李鴻章有些不順眼,想當年組建淮軍之時,遍觀天下名士。李鴻章算得上是開明之士,那時,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與自己談得來的人。但如今,大明思想開化的新秀們層出不窮,李鴻章的思想卻是固步自封,相對而言,他已經跟不上了時代的腳步。

正是如此,曾紀澤愈發的覺得李鴻章是他革新的絆腳石,每每遇到諸如司法、行政等多方面的改革,他總是站在反對的立場上。

曾紀澤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說得好像朕要做什麼禍國殃民之事一樣,朕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國家好嗎。”

皇帝的這般冷淡不滿的態度,着實令李鴻章的心又涼了一截,心灰意冷之下,他反而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伏在那裏就是不起,又叩首泣道:“太祖百戰創業,皇上繼承太祖遺志,不辭鞍馬,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方才平定天下,創下而今大明興盛的局面。這江山乃是曾氏的江山,黨禁一開,則社稷有旁落之危。臣受兩朝皇帝之恩,豈能坐視不顧。臣請皇上收回此念。否則臣就長跪不起。”

李鴻章竟然搬出曾國藩來壓自己,這無疑是觸到了曾紀澤的禁忌,他聽之臉色頓為一變,憤然而起,喝道:“李鴻章,你休要用先帝來壓朕。你不要以為你是兩朝元老,朕就會一味縱容你,你敢再這樣出言不遜,朕絕不輕饒。”

李鴻章臉色蒼白如灰,手腳也跟着顫抖不止,泣道:“臣句句只為大明社稷,皇上明鑒,皇上明鑒啊——”

好端端的一場會議,竟然會鬧出這般僵局,李鴻章這般執着的舉動,卻是曾紀澤事先沒料到的,他的脾氣也跟着起來,偏生就是不讓步,一聲“散朝”,便是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皇帝盛怒而出,在場的大臣們無不驚愕。李鴻章遭此冷遇。心中悲憤不已,便真如先前所說一般,伏跪在大殿當中,死都不肯起來。

眾位大臣們有不少上前勸解,與李鴻章相交頗深的財政副總長錢鼎銘道:“李總理啊,皇上走了,你也別慪氣了,快快起來吧,小心傷了身子。”

李鴻章默默搖頭,硬咽道:“皇上不答應我所請,我就絕不起來。”

就連一向與李鴻章意見相佐的容閎也看不下去,勸道:“總理何苦如此呢,皇上也是為了咱們大明的將來設想,順應世界之潮流,李總理就別再為難皇上,為難自己了。”

李鴻章也不領情,拱手向眾人道:“諸位同僚就不必再勸了,鴻章今日為大明社稷,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也非拉回皇上的心不可。”

眾臣見他鐵了心要在這裏“伏闕死諫”,心知多勸無用,只有各自唏噓而去,諾大的大殿當中,只餘下李鴻章一人跪伏在那裏,顯得十分的落魄。

曾紀澤回往元鳳宮中,皇后劉詩涵正在宮中教廣慧讀書,曾紀澤一身怒氣的大步而入,還未坐下便是口中罵道:“李鴻章這個老朽,倚老賣老,竟然敢當眾要脅朕。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詩涵一見這情形,大殿上發生了什麼事就猜到了**分,這會他正在氣頭上,誰惹了誰跟着倒霉,詩涵便示意侍婢們都退下,就連廣慧也打發出去。

詩涵奉上清茶,臉上帶着笑容,寬慰道:“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氣吧。”

曾紀澤板著臉,吐着粗氣拿起茶來喝了一口,轉眼又扔回了案上,拍着桌子又罵道:“這個老傢伙,屢次三番的與朕作對,朕這回非要治他不可。”

詩涵輕撫着曾紀澤的背,道:“皇上息怒,這李總理到底說了些什麼話,怎會惹得皇上這般動怒。”

曾紀澤便將大殿上的經過略講了一遍,憤憤不平道:“他拿先帝來壓朕就罷了,還敢用什麼長跪不起來威脅朕,哼,朕豈是受別人威脅之人。”

“也許李總理只是一時心急,說了些過火的話。臣妾想他也是極好面子的人,應該不會不顧總理身份,長跪殿上不起吧。”詩涵說著忙派侍女前和主議事大殿中去察看。

過不多時,侍女回報,說是李鴻章果真是長跪不起,任憑大臣們怎麼勸都不肯起來。

曾紀澤這下更來氣,怒斥道:“好啊,你個老朽不是要跪嗎,好,朕就要你跪個夠,朕看你能跪到什麼時候。”

詩涵心有憂慮。道:“皇上,李總理年歲也不小了,這麼老讓他跪着,只怕會跪出病來呀。不如皇上派人宣一道旨,讓他先回府歇着吧。”

曾紀澤手一揮,恨恨道:“不要管他,他愛跪就讓他跪吧,就是跪死了朕也不會搭理他。”

“可是皇上……”

“去把今天的報紙拿來吧,朕要看報了。”曾紀澤打斷了詩涵為李鴻章繼續求情,詩涵也不敢在他氣頭上再添煩擾,只得叫人去把報紙拿來。

曾紀澤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如往常一樣邊飲茶邊讀那十幾份報紙,詩涵不敢吱聲,只能在旁不做聲的伺奉着,心下卻是頗為著急。

一上午時間,很快就過去,那頭李鴻章跪的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這邊曾紀澤只作不知,該吃飯吃飯,該午睡就午睡。

轉眼下午已到,曾紀澤一覺睡醒便又接着批改奏摺,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那邊李鴻章已經跪了近十個小時,詩涵幾次差人前去察看,知李鴻章的精神是越來越差,現在已是跪得有點神志不清,隨時有暈過去的可能。

五點鐘的鐘聲響過,曾紀澤將一天的奏摺批改完畢,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詩涵見他心情好了許多,才上來道:“皇上,李總理已經跪了快一整天了,再跪下出就要出事了,念在他是兩朝元老的份上,就請皇上對他寬容些吧。”

曾紀澤又豈不知所謂年齡不饒人,李鴻章跪了這麼久,不跪出病來才怪,然而。這卻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曾紀澤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他要面子,朕還要面子呢,朕今天要是軟了,那全天下都會以為朕受制於他一個李鴻章。”

詩涵好生無奈,嘆道:“當年皇上草創淮軍,李總理輔佐左右,實是勞苦功高。這十幾年來,他為大明,為皇上可以說是勤勤懇懇。皇上莫非就忍心,讓他吃這樣的苦頭嗎。”

詩涵的話觸動了曾紀澤的心,回想當年,他與李鴻章等人是意氣風發,歷經艱辛創下淮軍基業,這才為他君臨天下,為大明變革之路奠定了基石。十幾年過去了,似潘鼎興、吳長慶還有劉銘傳這些老臣們皆是病逝的病逝,告老還鄉的告老還鄉,他們的位置,已多為杜聿光、陳慶國這樣的年輕一輩所而代之,李鴻章算是僅剩的不多幾個老淮軍。

曾紀澤也嘆了一聲,道:“朕豈會不顧念他的舊功,可是,要去舊推新,要改革這個國家,有些人就必須要犧牲,現在該是輪到他的時候了。”

詩涵吃了一驚,“皇上莫非是想罷免李總理?”

話音未落,侍從急是來報,言李鴻章支持不住,終於是昏倒在了殿中。聽到這個消息,曾紀澤反而是鬆了一口氣,方命將李鴻章速送回府中,又傳太醫們前往症治。

晚些時候,曾紀澤親自擺駕總理府探病。李鴻章其實也就是疲勞過度昏過去而已,算不得什麼大病,此時正躺在床上休養,聽聞皇帝親自前來探視,一顆灰冷的心又燃起些許溫暖。

他還在打算起床迎駕之時,曾紀澤已經走進了他的房中。

“李愛卿快些躺下吧,不平多禮了。”曾紀澤幾步上前,將掙扎着要起身的李鴻章輕輕按下。

“皇上,臣,臣……”李鴻章是倍受感動,情緒激動的有點說不出話來。

曾紀澤嘆道:“少荃呀,朕知道,你所做的都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今天的事雖然有些出格,但朕不怪你。”

“謝皇上。”李鴻章的心情漸漸平伏下來,還待有話要講,曾紀澤卻擺手制止。李鴻章心中一緊,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只是,這自古以來,又豈有永固的江山社稷,漢唐宋明、偽元偽清,開創之時是何等的強盛,但經歷過輝煌之後,最後終不免走向滅亡。中華苦心積累起來元氣,無不在一次次的朝代更替中消失殆盡,最終,一點一滴的被西人追趕乃至超越。少荃,你可知這是為何?”

“這……朝代更替,本為天道徇環,大道如此而已,豈是人力所能挽回,可那也是大勢所迫,而今內憂外患都不足為慮,皇上豈可自陷社稷於危境呢。”李鴻章把所謂的王朝更替,歸罪給了‘天道’。

曾紀澤略有些失望,不過,這已經並不重要了。他笑了笑,道:“朕曾經跟你說過好多次,所謂不破而不立,現在,為了大明與中華的長存,朕必須犧牲一些人,少荃,希望你能理解朕這一片苦心。”

“皇上,你這是要?”李鴻章驚異不已。

曾紀澤不再多言,起身而去,臨別之際,對一臉詫異的李鴻章道:“好好還鄉休養吧,把身體養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曾紀澤大步而出,太醫們還候在外邊,曾紀澤道:“朕看李總理的病頗為嚴重,應該是操勞過度,今後需要長期靜養,就這麼著吧。”

太醫們面面相覷,心中茫然不解,卻只得同聲應合。

三天後,曾紀澤正式下旨,以身體虛弱,無法再為國事操勞為名罷免李鴻章,准其還鄉養病。同時,任命容閎為新一任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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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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