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推着向前

接下來幾天並無異樣。確切來說是一天，因為培訓的第二天就是周五，天還是像往常一樣陰冷，培訓內容還是像往常一樣枯燥而得心應手，實習生還是像往常一樣人精，劉宇也沒有再用什麼奇怪的言行撩撥葉蓁，一天結束順利下班。特地提前半小時結束課程的葉蓁，打開淘票票的時候，仍然沒有搶到合適電影場次。都怪自己講課太認真，應該跟實習生打個招呼：“大家等為師搶個票”，花半分鐘買好再繼續講課。要說這缺德事兒葉蓁不是沒幹過，提前買票吧擔心自己臨時有事兒，下班再買吧場場爆滿，只是這周五有三位部長坐鎮，不好故技重施。無奈葉蓁買了第二天周六的票。

第二天睡到十二點，起床精心捯飭一番，雖然一個人吃飯逛街看電影，葉蓁並不知道捯飭給誰看，但是看着鏡子裏美美的自己，開心！一個人逛到下午，看場電影，美美地吃了頓火鍋，打道回府。路上照例先刷刷朋友圈，看到之前組租住過的房東阿姨連發了好幾套房源，真實性和性價比都還不錯，於是一一截圖發到培訓群里，一群小崽子歡呼雀躍，打算開始聯繫。

其中有一條葉蓁沒有發，是一套精裝修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還有個朝南大陽台，月租3800。葉蓁想着比較適合劉宇，不是特意為他留意的，而是順便看到了而已，葉蓁內心這樣告訴自己，但還是沒有主動發給他。“城市部長都這麼有錢，生活經驗豐富，輪的着自己操心嗎！”葉蓁收起手機丟進包里，頭暈腦脹得想吐。

回到家的葉蓁把一身火鍋味的外套掛在陽台，換上家居服坐在床上擼貓，心裏想着：“我這也是個陽台一居室呢，哈哈”想到這個房子，也真還是比較得意的，千辛萬苦找的一間性價比最高的房子。

1800塊，只有十幾平，雖說是衛生間廚房陽台具備，但狹窄的衛生間只能容一人轉身。開放的陽台上日日飛土揚塵，一側搭了檯子，鋪了水池，裝上油煙機，便是一個風餐露宿的廚房了。小小的房間裏，床櫃桌椅擺開，再添上一台葉蓁的小冰箱和衣架，就只剩一條窄窄的過道，從門口延伸到陽台。即便是個簡陋的蝸居，葉蓁也倍感溫馨，因為不用跟陌生人早上搶廁所，不用忍受公共區域的髒亂差，偶爾有時間可以在所謂的“廚房”做些吃的假裝在生活，即使什麼都不做，在天氣陰沉的假日，拉上窗帘躲在被窩裏，聽窗外寒風肆虐的聲響，一個人，也覺得很有安全感了。

嗯，是的，很有安全感。此時的葉蓁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蓋，這樣想着，卻不知怎的一身的雞皮疙瘩伴隨着心底里的孤獨感起了來。

葉蓁打開微信，翻找着一個個名字，不知道應該跟誰聊天。大學最好的閨蜜雙雙，此時應該在地球另一半的黑夜裏呼呼大睡，即便醒着，葉蓁似乎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不知從何開口。由此，其他人似乎也都沒有去騷擾的必要了。葉蓁不知道要說什麼，打開了那套精緻的一居室房源信息，看來看去甚是喜歡，可是自己租不起。一個月到手堪堪5000塊的工資，要養房租花唄信用卡二師弟還有自己。在把房源照片翻看第八次之後，葉蓁把這條信息發送給了微信好友劉宇，附言：

“你在找房子吧？我幫實習生看房子的時候看到這個了，我覺得蠻適合你的。”

“實習生租這種有點貴，我覺得你住不錯，你愛人孩子過來玩也可以住的。”

葉蓁盯着屏幕看了幾秒，希望下一句回復是：“我沒有愛人”或是“我還沒結婚呢”，而信息一直沒有回復，於是葉蓁帶着這樣的希望，不敢再看手機，便去洗了澡。

等一切收拾妥當，葉蓁裹着毯子對着暖風機烘腳，撈起手機時對方已經回復：“好的，我看一看，謝謝了。”沒有對“愛人”的話題進行回復，葉蓁也知趣地不追問，可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葉老師假日怎麼過的？我第一次來這邊，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禮拜六都浪費了。”

“我吃火鍋看電影去了。”

“跟同事嗎？”

“我一個人”葉蓁刷着微博，有消息時切回微信答覆了再切回微博。

“......都不知道叫我[哭]”葉蓁看到消息預覽大跌眼鏡，切回微信界面看着這句話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半晌只得回復：“我為啥要叫你”心裏卻是咚咚咚跳的很快，這，算是被明撩了嗎？

對方顯然被這句話拉開了距離，打了個哈哈很快換了話題，問起了葉蓁的籍貫，聊到自己是河南洛陽人。說到這裏就漸漸打開了葉蓁的話匣子。大學時期葉蓁利於課餘時間，也可以說是利用翹課摳出來的課餘時間，與死黨結伴，用最少的錢，走過大江南北，其中就有洛陽。

奔着牡丹去，卻沒趕上花季。巴巴地瞻仰石窟佛像，卻在早春的料峭冰雨里凍成篩子。沿着河道走了好久，恨不得鑽進窟里躲避寒冷。一路顛簸上了少林，頂着落日爬上了並沒有開放景點的後山，低估了後山到正山門的距離，走到腿斷，還在那個手機支付沒有普及的年代，差點因為沒有現金困守少林。

陷入青春美好的大學時代，葉蓁彷彿忘記了眼前，只自顧自地在手機鍵盤上敲打着，把腦海中一幕幕的景象寫在聊天框裏，一大段一大段的故事被發送給了另一端的劉宇。

話題從籍貫開始，聊到洛陽，聊到旅行，聊到葉蓁和劉宇都曾走過的城市，也聊到他們曾經各自走過的美景。他們聊烏鎮水鄉的靜美柔和，聊清明的北京碧空萬里，宮牆巍峨靜謐，聊晉商大院的建築鱗次，宅院深深，聊川西橫斷的連綿雪峰，白雪青草相間，映照碧藍澄澈的天際。他們在對方的回憶里感慨，也在在同一處景緻里共鳴。

等回憶將盡，葉蓁從此番對話中抽離，才發覺時間已過11點，而此時的兩人，也終於從幾面之緣的“認識”，成為了有共同話題的“朋友”，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只耗費了一個多小時的微信聊天時間。

“下周帶我到處走走吧葉嚮導，我初來乍到哪裏好玩都不知道啊。”葉蓁不知如何作答，其實害怕與他見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葉蓁心中根植的信念便是，與有主的歪脖樹，必須保持言行上的距離。今晚的葉蓁，顯然已經逾矩。然後這樣關係的進一步，是葉蓁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的。似乎有人在前方牽引指導，又有人在身後推搡着她，步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