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殺手
他也不得安穩,那周明見着他,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看着他越發不滿意,今日居然還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嘲弄他,說他有本事就將此案查出來,查不來瞎添什麼亂?
他看到其他人或是譏諷,或是嘲弄或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心中就越發氣憤,一口將此事應了下來。
這會兒一喝酒,腦子才冷靜下來,後背上全是冷汗,越發心底不安。
吳庸正端着酒杯喝酒,聽聞此言只隨意道:“那婦人是哪裏人?”
“聽說是離圭都城不遠的蒲縣,離這裏不遠。”趙遷道。
吳庸心下一頓,又問了下那婦人的年齡和樣貌,趙遷詫異地瞧了他一眼,也沒多想,隨口道:“年齡約莫四十五六,樣貌普通,皮膚粗糙,哦,對了,聽郭斐大人說她的右手上有一道燙傷,像只蜈蚣。”
吳庸不由想起了幾日前,他有事出城辦事,回來時在路邊救下了一個婦人,就是在蒲縣附近,當時那婦人急得都快哭了,
說自己的兒子被他們誤抓了,她要趕去求情,卻不察一時走錯了路。
那婦人當時怎麼說的來着?
她一身狼狽,衣衫破爛,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不正常,嘴裏絮絮叨叨一個勁地念叨,“我兒子別看在外面壞,但是他其實膽子很小的,他爹是個壞的,小時候殺雞的時候捉弄他,害得他膽子很小,不敢殺雞,也不敢看到血,你說他這樣怎麼可能去殺人呢?”
吳庸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為婦人的母子之情深受感動,之後他將婦人送了一段路之後,才將人放下離去。
“子闌,你在想什麼?”趙遷出聲,打斷了吳庸的失神。
吳庸衝著趙遷勾了下嘴角,道:“靜淵,我或許可以提點你一下。”
“什麼?”
趙遷張大了下嘴巴,詫異看着吳庸。
“我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曾跟周氏有過一面之緣,她曾說她的兒子是慫膽子,連雞都不敢殺,害怕血。”
趙遷聽到這一句,整個人愣住了,“哎!”
還是吳庸在他肩膀拍了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他張了張嘴,有些艱難道:“你是說?”
吳庸衝著他點了下頭,趙遷端着酒杯的手激動輕顫,酒杯一下子落在了桌上,他一下起身,高興地拍着吳庸的肩膀,“子闌,我知道了,多謝你,這次真的謝謝你,我現在……”
吳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水,“去吧!我們喝酒還有機會的!”
“多謝,多謝子闌,我先走了!”
趙遷匆匆忙忙地走了,甚至連酒錢都忘了結。
吳庸瞧着他遠去的背影,又抿了一口酒水,高深莫測地勾着唇道:“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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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內,靜悄悄的,幾盞火把發出零星的噼啪聲。
一間牢房內,一人被關押其中,他蓬頭垢面,穿着囚服,縮在牆角一堆乾草上,看上去可憐又弱小。
他不舒服地哼了聲,伸手挖了下鼻孔,又翻了個身趴在乾草上,實在是太疼了,前兩日剛用過刑抽打得他暈了過去。
原本他都認罪了,沒想到今日忽然有衙役將他提走,他被送到了圭都城的大牢中關了起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今日送飯,有個獄卒隱約提起,說是自己的母親跑到大理寺門前撞頭,才有再次翻查他案子的機會。
周大田縮着脖子,嘴張了張,到口的娘這個字又咽了回去。
他耷拉着眼皮,要死不活的,幹嘛要這樣救他?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夜色越來越深,大牢裏格外的安靜,原本趴着想事情的周大田脖頸涼嗖嗖的,他縮了下脖子,靜下心來。
四周很靜,似乎大牢裏只剩下他一個人,為什麼這麼安靜?
他剛才好像還有聽到囚犯的呻吟聲啊?
周大田撐着手臂,腦袋往起來探了探外頭,火把光只能照亮一點外頭的走道。
森冷的鐵鏈牢牢鎖在門上,他還想再伸長脖子,卻不小心壓到了胸口的傷處,隨即嘴裏哼出一聲呻吟。
他又縮了回去,輕輕地趴着不敢動,全身很疼,每一塊骨頭都像是碎了一般。
就這麼動了一下,他額頭的冷汗冒了出來,輕喘着氣,渾身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
周大田雖然躺下去了,可雙眼卻巴巴地望着外頭,希望有人能來救救他,他好難受。
他自認為從小到大沒有做什麼窮凶極惡的壞事,他還不想死啊。
周大田低喃哼了一聲,他集中精力,瞪着眼睛看着外頭,想着等會兒衙役進來,他就大聲呻吟,叫嚷着自己快不行了,他們總會管的。
就算不管,也能討個吃的啊,他已經餓了一天多了,胃裏火辣辣的燒疼。
“沙沙……”
很輕的一聲,周大田立馬豎起了耳朵,盯着瞧了過去,昏黃的光,透過牢門,遠遠地,他看到了一隻黑色的靴子。
他怔了一瞬,立馬轉過了頭,胸口的心怦怦直跳,緊張得全身冒汗。
不是衙役!
衙役腳上穿着的官靴上都有銀色的雲紋,在火光下,一看十分顯眼。
在他們拖着他關大牢時,他盯着他們的官靴足足看了好久。
周大田揉了下發酸的眼眶,沒出息地趴着不敢動,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衝著他來的。
他半闔眼皮,看到黑衣人影直奔他所在的監牢悄聲而來,當下肩頭一顫。
周大田從小在街頭混,關鍵時候保命的法子必然是有的,他不動聲色地趴着,手卻從乾草中摸出了一截筷子。
這是他特意藏起來的東西,筷子尖磨得很利索,若是自保殺人定是沒有問題的。
他握着的手發顫,緊張得不由屏住了呼吸,關鍵時刻,他才發現他那麼怕死。
他聽到牢門的鎖鏈在響,聽着那細微的響動,他徹底判斷出來,絕對不是獄卒。
因為那些獄卒個個都是大老爺們,絕對不會像這般弄出這麼小的動靜來。
周大田的額頭上,隱約冒出了汗珠,他聽得那鎖牢門的鏈子吧嗒一下子掉了,有人推開牢門走了進來。
他手中緊緊抓住了磨尖的筷子,有人敢來,他…他就殺了他們。
腳踩在乾草上,發出沙沙的動靜,周大田面色慘白,咬牙忍住出口的聲音,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道勁風向他襲來。
周大田身形靈活,順着乾草一下滾了出去。
黑衣人似乎沒有想到周大田居然醒着,神色微一變,又向周大田出手。
周大田這回不行了,腿腳不靈活,還沒奔出去幾步,就被黑衣人擒住了肩膀,黑衣人一把扯下周大田的腰帶,幾下纏住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手下加重力氣,腰帶纏得周大田臉色瞬間蒼白,氣息不穩。
周大田張嘴,扯着嗓子,努力出聲,“有人…人來了!”
一聽這話,黑衣人朝後看去。
見黑衣人分心,周大田忽地將手中藏着的筷子,一下子插向黑衣人胳膊。
“啊!”
黑衣人慘叫一聲,捂着胳膊後退,一腳踹開了周大田。
砰的一聲,周大田摔向牆壁又落了下來。
“什麼動靜?你去那邊看看!”
黑衣人見狀架着刀子逼近周大田,眼神兇狠,壓低聲音威脅,“你敢翻案說你沒殺人,就要當心你母親和你的狗命!”
周大田一哆嗦,臉色更白了。
黑衣人見狀,也不敢再耽擱,他收回刀子,轉身一下就跑了出去。
周大田縮在角落裏發抖,聽到外面響起獄卒的追殺聲,還有和黑衣人打鬥的聲音。
他雙手捂着臉,嗚咽了一聲,眼淚一下落了下來,胸口的心怦怦直跳,他差一點兒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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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李斂正站在庭院前,端着一杯酒水,垂眼深思。
一道身影匆匆而來,他躬身行了一禮,在李斂的示意下,上前幾步道:“大人,有人闖大牢。”
李斂聞言,微怔了下。
“就在剛才。”
“周大田如何?”李斂斂去神色。
“回大人,只是受了輕傷。”
李斂幽暗的眼眸劃過一抹光,微皺眉。
“哦?其他人如何?可是衝著周大田來的?”
“回大人,屬…屬下不確定。”
“嗯?”李斂神色嚴肅。
“大人,除了周大田,還死了兩個囚犯,是不日前貪污被查了的兩位大人。”
李斂聽着皺了眉,怎麼還跟這兩人扯上關係了?麻煩!
“你現在去將此事查清楚。”
“是,大人。”
黑色身影躬身退了下去。
庭院內一陣靜默,李斂神情若有所思,他摩挲着酒杯,“莫非此案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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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寧殿。
司伯言伸手攬過常樂,手剛搭上去,就被常樂毫不留情地撥開。
“熱。”
“是熱了,你這幾日……”
衣料摩擦聲響起,常樂慢騰騰地從司伯言身旁移開。
司伯言思考了幾秒,伸手拿過扇子,扇了兩下,就被常樂扯了過去,自己扇起來。
“那案子怎麼樣?”常樂問。
司伯言怔了下,才道:“我已經命大理寺在查了。”
“哦。”常樂應了一聲,眼睛半睜半閉,睡意要來了。
司伯言湊了過來,似是想起了一件事,他提醒,“少吃冰。”
常樂不耐地唔了一聲,轉過頭去,背對着司伯言。
燭光下,司伯言眉眼溫柔,看着閉上眼的常樂,他撫過她額角的碎發,低聲道:“睡吧。”
常樂迷糊中嗯了聲,便不應了。
司伯言還不太困,他靜靜地躺着沒動。
結果沒一會兒,常樂又自己滾回來了,還抱着他的胳膊不鬆手。
司伯言扯了下嘴角,醒着嫌熱,睡着倒是不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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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牢內。
李斂、周明到大牢中提審了周大田,帶了郭斐和趙遷等人。
周大田被獄卒提了出來,帶到幾人跟前。
他神情麻木,被幾個獄卒踹倒在地。
李斂皺眉看向地上跪着的周大田,示意郭斐念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