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知微見著
五一小假歸來，同學們又回歸校園，短暫的放鬆后，很快投入正常的教學活動中。
班主任還是催着背課文，讓人半口氣都松不得，這不上課剛進門就道：“沒有背過課文的同學站起來。”
幾乎全班同學都站起來了，這次包括蘇向暾，文君堯和季言凝在內。班主任皺眉，看着他們這一塊兒，“怎麼回事，《出師表》這麼難背么?你們幾個也沒有背過？”
季言凝低着頭偷偷看向她斜後方的蘇向暾，蘇向暾還是第一次因為課文沒有背過，被叫起來。有些不自在還有些新奇，看到季言凝回頭，就沖她吐了吐舌頭。
“下課全都往我辦公室門口站！”班主任看他們都低頭默認，就毫不留情的宣佈他的規定。
這是早晨最後一節課，在班主任眼皮下，又只能認真聽講，不能偷偷背誦課文。下去只能跟在班主任身後，去他門前站着背誦。
蘇向暾才發現，這個時候站在這裏也是需要勇氣的，來來往往的同學，老師們有打水的，有打飯的。而排隊等着打水的同學閑着無事，就盯着他們看，有熟悉的還打招呼。
她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了，飛快的看了兩遍課文，實際上還有些生澀，但是她打算去試一試。聯合了季言凝還有另外兩名女生，一起站在聚在班主任門口的台階上，結果可能誰都沒有底氣，悄悄的一個推一個先進，蘇向暾只好先喊報告。
班主任並沒有吱聲，而是直接拉開了門，手裏還提着熱水瓶，“都聚在這裏幹什麼？背過了？”
“恩！”蘇向暾硬着頭皮點頭，其他幾個人也跟着附和。
“真的？背過了為什麼早不來，非要等到站在這裏了才來背？”
“早前沒有背熟，不敢打擾老師！”蘇向暾笑着道。
“現在就不打擾了，你們是打算叫我也不去吃飯了？”
“這個真不敢，要不我們等老師你吃完？”季言凝誠懇的道。
魏老師看着她們，微微一曬，“把門讓開！”
幾人慌忙讓出路，魏老師出門站在台階上，“好了，今天就不用站了，都去吃飯吧，再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蘇向暾悄悄鬆了口氣，在心裏比個勝利的手勢，“噢耶！太好了！”
眾人回到宿舍，就有人感慨，“今天真是託了你們幾個的福了，班主任還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麼快就放了大家去吃飯的。”
季言凝笑着道：“哪有，是咱們沒背過的人實在太多了，全班都站在那裏也不是個樣子啊。我以前也站過幾次，都沒有見班主任放人的。說起來好像只有你是第一次？”她看向身邊的蘇向暾。
“對啊，今天也是蘇向暾領頭的，你們說班主任會不會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放了咱們？”
“很有可能啊，蘇向暾都背不過，那就表示是課文真的難啊！”
“哪兒有那麼誇張，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讓班主任放了全班同學。這次可是人數最多的一次了，只能說班主任也覺得，可能是給的時間不夠。多給一天時間就好哇，咱們現在還是快去打水吧，水房快要關門了！”
“哦，對對，快走！”
大家一鬨而散，吃飯的去吃飯，打水的去打水。
下午自由自習，蘇向暾就去班主任的辦公室，很熟練的背誦了《出師表》的全文和註釋。
季言凝也背過了，兩人就坐在花園裏繼續背誦新的內容，太陽快要落山時，陶書茜和沈脩一前一後的過來坐在她倆旁邊。
“季言凝，物理作業做了嗎？最後兩道題怎麼解？”沈脩率先開口。
“做了，在我桌子上，你自己去看吧。”季言凝回道。
“這兩天的‘比熱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難了，還是我沒認真聽，總覺得作業不會做，要不你現在給我講一講？”
“好吧，也快要上自習了，咱們一起回教室吧？”季言凝看向蘇向暾和陶書茜。
蘇思暾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感覺陶書茜抱着她胳膊的手收的緊緊的，她只好說：“你們兩個先去吧，我們等會兒！”
“那好吧，我們先走了！”
看着季言凝二人走遠，蘇向暾剛一轉身，陶書茜就撲上來趴在她懷裏。嚇了她一跳，伸手搭在她肩上準備推開，結果卻聽見她的抽泣聲。
蘇向暾手一頓，改推為輕拍，低頭看向她，柔聲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陶書茜卻只是哭，很快蘇向暾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淚水打濕了。她很傷心，卻不願意說，蘇向暾只能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撫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蘇向暾輕聲問，“好點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可以跟我說嗎？”
陶書茜便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捲起袖子，上面遍佈紅痕，有些地方甚至有紫紅的淤血。
蘇思暾震驚的睜大眼睛，慌忙把她的袖子往高卷，看到整個胳膊上佈滿新傷，“天呢，你這傷……這是誰打的？”
“是，是我爸爸……”陶書茜哽咽的道。
蘇向暾突然記起來了，季言凝好像說過，她姑父常常打陶書茜，含含糊糊的只說是因為陶書茜自己不爭氣，具體是什麼她卻又沒有說過。陶書茜的成績，大多數的時候都比蘇向暾要好，她要是沒有什麼意外，進入一中應當不負眾望才對，為什麼要說是她自己不爭氣？
“你爸爸，為什麼打你？”蘇向暾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他經常打我，哪需要什麼理由？”陶書茜有些悲憤的說。
“他連你妹妹們一起打嗎？”
“就只打我，好像我是撿來的一樣！”陶書茜揉着眼睛道。
看來不是她爸爸重男輕女了，應該是她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才惹的她爸爸大發雷霆。只是她爸爸竟然下手這麼狠，也太可怕了。蘇思暾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來怎麼安慰她，突然又想起一事來，“那你身上還沒有傷啊，你這胳膊上都腫起來了，有沒有葯啊，我幫你擦？”
“不用了，過幾天就好了，我都習慣了。身上也有傷，我大多數時候，都下意識的用胳膊去擋，所以胳膊看起來才會這麼嚴重。”陶書茜擦乾眼淚平靜的道。
蘇向暾真的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而且被打的這麼重，什麼安慰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吧。看她已經收拾好情緒了，就輕輕的幫她把袖子拉下來，整理好。
“我真羨慕你們住校生，可以一周都不用見父母。”
“你怎麼知道我們住校生不羨慕你們？每天都有熱飯熱湯，熱水隨便用，不用跟那麼多人擠在一個房子裏，不會按時斷電關燈，要出校門不用請假等等，反正好處太多了。你要是真羨慕，就好好學習，咱們馬上要初三了，只剩下一年就要中考了，等你考上了一中，肯定是要住校的。這一年你就小心一些，不要惹你爸爸生氣，一年後以後，你就會離家越來越遠的。”
“我也不想惹他生氣，可他不讓我和濤哥說笑，每天防賊一樣防着我。”
“濤哥，誰？”蘇向暾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認識這麼一號人。
“上次去我們家你見過得啊！”
“你不會說的是，你爸爸的那兩個學徒中的一個吧？”
“就是我專門帶你進去廠房見的那一個！”
“哦，有點印象。不過就是說說話而已，你們同處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爸爸確實太嚴厲……等等，你……你們不會是……”蘇向暾突然想到，哪個父親會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把女兒往死里打的？
“我們也沒做什麼，就是和濤哥在一起說話很開心，被我爸抓到了，他就往死里打我！”
“你是傻了吧，那人看起來比咱們大不了多少，卻早早休學，跟你爸學手藝。就算他現在打的柜子有多漂亮，就算他能雕出精緻的木花兒來，那又怎麼樣？咱們說話時，多用幾個成語，他能聽懂嗎？他和你的距離只會越拉越大！”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閑，沒事兒背成語字典？”陶書茜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我跟你說真的，你這傷一看，就是你爸撈起他平時做木活時，剩下的那種四方體木棍打的。用這種帶棱的東西打人，可想你爸爸當時已經氣的失去理智了。木棍落在你身上時，他就沒有替你擋或者攔住你爸爸？”
“我爸爸是他師父，他那裏敢攔？”陶書茜低着頭小聲道。
“他明知道你爸爸會為此打你，他還招惹你？害你被毒打，他卻連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算什麼男人？”
“話不是這麼說的……”陶書茜想也不想的準備為他辯解。
蘇向暾果斷打斷她的話，“我聽說，初一時你藏了班主任的教鞭，全班沒有一個人說出在哪。結果惹火了班主任，御槿堂站起來替你頂了，被班主任打的小腿腫的跟塞了饅頭一樣，他都一聲不吭，生生替你受了。單憑這一點，御槿堂就甩他十條街，再說長相，能甩他二十條街。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就咱們班的男生比他強的至少有十幾個！”
“他說他很害怕我爸爸，所以……”
“借口！同樣是師生，御槿堂就不害怕班主任嗎？他還和你沒什麼關係呢，都替你受過了！”
“御槿堂當時的做法，確實讓我感動的哭了好久。這樣一比，濤哥他確實不顧我的死活。”
“還叫濤哥呢？他就是騙你跟他玩，卻不想承擔後果。甚至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是你的錯，你這最少被打了二十幾棍吧，你媽媽中途也沒有攔，可見她也認為是你的錯！”
“我媽攔過……”陶書茜底氣不足的低頭嚅囁，“你說的對，所有人都以為是我一個人的錯！”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他這樣對我，我不會再為了他，惹我爸爸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蘇向暾欣慰的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
“……你前一刻還傷心的不行，這一會兒嘴又甜的不行啦？”恰逢預備鈴響起，蘇向暾起身去撿坐在下面的書，突然她手一頓，抬頭看向陶書茜，“嘿！等會兒，等會兒，讓我猜猜，這不會是你所謂的濤哥對你說過的話吧？”
“你也太可怕了吧，我每說一句，你就能猜出全部。看了我的傷，就能猜到我爸用什麼東西打的，簡直像是親眼看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