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將要開門時,聽到殷祺帶着笑意地問:「不吃了嗎?」
蘇然深呼吸,轉身,舉起一根手指,對他說:「我這人心眼小,會記仇的,這是第一次。」
離開殷祺的房間,蘇然緊抿着唇,一腳狠狠踢飛個石子。
剛剛她的表現太差勁了!隨便一下就被撩得面紅耳赤,看殷祺那個得意的樣子。
下次!下次她絕對不會這麼沒用。
看着蘇然氣乎乎地離開,殷祺坐在那,忍不住彎起唇,將手中的畫像打開細細品味。
可能是酒精鬧的,蘇然第二天天大亮了才起床。
一開門,就看到小院門口,真真與朱晗面對面站着,朱晗不知在說什麼。
蘇然快步走過去,將真真一把拉到身後,滿臉警惕地問:「你幹嘛?」
朱晗被她護犢子的樣子逗笑,道:「我來是和蘇莊主說一聲,銀子已經準備好,請蘇莊主前去清點。」
「哦……」蘇然有點不好意思,人家還真是找自己有事。
她下意識看了眼真真,轉頭對朱晗說:「謝謝朱先生。」
待朱晗離開,她問真真:「我還以為他是來找你的。」
真真搖頭,復又點頭,小聲說:「朱晗想讓我留在四方會。」
「你懷疑他有目的?」
真真搖頭:「不管他有沒有目的,我都告訴他,蘇莊主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好姑娘。」蘇然贊道,隨後,她正色,「不過,既然朱晗已經認出你了,以他現在的本事更能保護你的安全。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蘇然現在的情況,自己都沒個着落。這也是當初她沒把蘇夕接到身邊的原因。
她現在帶的這一百多人,看上去好像挺厲害,其實就是碗行走的紅燒肉,惹人眼饞,但因為不清楚情況所以別人不敢輕易出手,一旦碰上個橫的,就玩完。
真真想了想,問她:「你想不想留在四方會?」
蘇然接過她的話:「我如果留下,這一百多人就得被打散了,分派到北地各處。到那時,我就被架空了,徒留一個虛名。」
真真不再說話。
蘇然看看日頭,嘆氣:「人家貨款都準備好了。我還是去找魏有道,爭取坦白從寬吧。大英雄啊,肯定不會和我這種小女子較勁的。」
朱晗從蘇然那裏離開后,一路面帶笑容回到自己的住處。
一進門,他便叫了個親信過來。
「派人去查一查這個蘇莊主的來頭。」
對方領命離開。
朱晗在躺椅上倚着,眼皮微闔,放鬆身體,腦子裏卻在串着事情。
他記得將軍府出事後,他曾喬裝偷溜回去辨認屍體。
全家二十八口,一個不差,只不過時年六歲的三小姐,身高矮了那麼一點點。
那時他孤身一人,能力不夠,過了好幾年,才暗中通過四方會的勢力打聽三小姐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消息。
這個蘇莊主到底是哪路神通,竟然讓真真這般死心塌地。
若是她確有實力,又得三小姐信任,他倒可以談談合作的事。
蘇然現在很能體會傅大刀的心情。
她不過當了一個來月的大當家,只領着一百多人,就已經覺得「寧可自己辛苦點當個頭頭,也不願意在人家手下做個不受待見的跟班」。
她慢悠悠地往正堂走,心裏盤算着待會見了魏有道要怎麼說才好。
首先,得態度誠懇地表示,這貨款她不能收。
其次,表明她是第一次接觸四方會這麼大的顧客,不知道原來大生意是這麼做的。她當時頭腦衝動,又被四方會的氣勢震懾,就口快應下了後續的鹽。回去和手下商議后,發現他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最後,要羞愧表態,因為自己的冒失,險些影響北地百姓的生活,這二百石鹽她送給四方會賠罪。
和魏有道這種英雄人物打交道有個好處,即使他是個偽君子,他也要顧忌自己的形象,不好小氣了。
再一個嘛,蘇然覺得自己遠沒到需要人家上心的地步。
這就是一個市值十萬的小公司,好不容易搭了個上市公司,雖說都是老總,但人家上市公司老總八成都懶得理你。
所以蘇然做了最樂觀地估計。這船鹽要麼原封不動還給她,要麼四方會就一口氣收下了。
她再賣便宜點也是可以的。
就不知道痛心疾首,羞愧難當,淚流滿面……哪種狀態比較合適?
她想着想着,腳步就慢了下來。
從她住的小院到正堂,有不近的一段路,中間還會經過一片湖。據說這湖是人工開鑿的,因為北地偏干,很少有天然湖。
為了讓四方會的莊子有些景緻,人工開了這片水。
昨日朱晗正是在這湖邊吹的蕭。
今日,湖邊又站了個人,穿着紅衣,背影有些落寞。
蘇然停下腳步,想着要不要過去和厲名輕打個招呼,就見他身邊的樹后又走出一人。
魏有道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雙手一抖,披到厲名輕背後。
厲名輕轉頭嘴唇微動,說了句什麼。
蘇然左右看了看,又瞅了眼湖邊的二人,沒她什麼事,轉頭繼續往正堂去。
走了沒多遠,迎面過來兩個人。
當前一人挺着大肚子,身體也不顯累贅,步子邁得挺快。
魏夫人也看到蘇然,笑着點頭:「蘇莊主。」
蘇然忙回禮:「夫人好。」
魏夫人停下腳步:「聽聞蘇莊主是南方人,不知北地這氣候是否適應。」
蘇然:「勞夫人掛心,四方會待客實在周道,蘇某住得非常舒服,都不想走了。」
那魏夫人聽了直笑:「蘇莊主這是要去哪?」
蘇然:「去正堂清點銀子。」
魏夫人覺得這人說話有點直白,好在她平日各種人接觸得多了,倒沒什麼不習慣。
「那便不打擾蘇莊主了。」
二人道過別,就要各走各的。
蘇然抬腳走了幾步,轉回頭,見那夫人和侍女正往湖邊去。
她心下有些擔憂,不及細想,就喚了出來:「夫人請留步。」
魏夫人轉過頭,詢問地看着她。
「呃……」蘇然想了下,「我認不清路,能否請夫人指點下正堂的位置?」
魏夫人身邊的丫鬟馬上開口,將正堂位置指出。
她話才剛說完,蘇然就看到魏有道從對面遠遠地走過來。
她吁了口氣,對魏夫人一拱手:「多謝夫人,蘇某先過去了。」
魏夫人看着蘇然背影,笑着搖搖頭。
魏有道走上前,從她身後扶着她的肩膀,問:「在看什麼?」
魏夫人一手撫在肚子上,半邊身子放鬆下來,輕倚着夫君,淡道:「有點累。」
「我扶你回去休息。」
經過湖邊時,魏夫人看到厲名輕身影閃過。他身上披着件黑色大氅。
魏夫人微低下頭,唇角輕抿,步子緩慢。
厲名輕站在湖邊,他剛剛和魏有道吵了幾句。
這一次,魏有道離開四方會是應藩王雷靜海的邀請。
厲名輕以為,他去是談買賣,畢竟四方會是憑着蘭城的生意起家,如今北地的生意幾乎全數被四方會控制,接下來若想壯大,確實需要打開新的城市。
卻沒想到,雷靜海竟然是想招安,而魏有道居然要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