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丁灼說完,沖旁邊使了個眼色。
兩個手下推着一個被縛住雙手的人上了城牆。
蘇然皺眉看着,待那人一露面,登時瞳孔一縮。
是殷祺!
他怎麼可能,難道他的計劃被丁灼發現了?
她下意識就要打馬上前,被朱晗喝住。
「別動!莫要自亂陣腳。你忘了上次蘇夕的事。」
蘇然控制住小白馬,意識到自己剛剛險些露了馬腳,差點讓丁灼看出她對殷祺的擔心。
同樣一臉懵的還有蔡全,他看向那人,大驚道:「丁大人,這怎麼……」
丁灼沖他擺擺手,問蘇然:「他現下還未受什麼苦,你若是把蘇夕交出來,這人我就送給你了。」
蘇然穩了穩神,再次看向那個殷祺,見他也同樣看着自己,距離太遠,辨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她心中湧出說不清的滋味。
朱晗見她還不說話,便對丁灼說道:「既然是逆賊,你們留着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罷,和我們有什麼干係。」
丁灼「嘖」了一聲,轉身抽出劍,抵在殷祺胸前。
蘇然無法不動容,她坐直身體,面無表情,盯着丁灼的動作。
丁灼彎唇,那劍往前送進去一分。
殷祺咬牙不吭聲。
蘇然握韁的手越攥越緊。
劍越送越深,如果是要害部位,這時人怕已經不行了。
蘇然的手在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朱晗側頭看她的表情,心中知道她無法控制情緒。
今日不能再留了,若這是丁灼拋出的誘餌,蘇然怕是會添了倒忙。
城牆上,丁灼一下抽出劍,殷祺撲倒在地。
朱晗命柏寒青將小白馬拉走,看住蘇然,自己則上前與對方說話。
蘇然僵硬着身體坐在馬上,任人將她帶到大軍後方。
仗還是要打的,只是丁灼這一下,弄得雙方將士都有些心不在焉,草草收場。
丁灼看着鳴金收兵的戰場,覺得有些無趣,想了下,又吩咐道:「傳個消息出去,肅王府世子重傷,被手下救出,逃往七里坡山谷中。」
他笑着對蔡全說:「多派些人手,暗中藏在七里坡各個谷口,若是有人要進去,格殺勿論。」
丁灼這樣做不是第一次了,上回那個無辜受牽連的老臣一紙告到聖上面前。
聖上當眾狠狠批評了丁灼,卻不傷筋不動骨的。
正是丁灼囂張乖戾的性格,讓他做起事來更容易,這其實是聖上有意無意間培養出來的。
蔡全暗自嘆氣,這樣的人,卻被聖上重用,除了人人自危,還能有什麼用處。
「丁大人到底在懷疑肅王府什麼?一再試探。」殷祺冷眼問道。
今日一大早他就被限制在屋中。
看着他的人起初還是客氣的,當他堅持要出去,對方就變得強硬起來。
他對外表現出來的並不會功夫,這時肯定不能打出去,又無法叫時一進來。
丁灼無所謂的笑着說:「都是為了聖上,還請世子多擔待。」
殷祺不擔心自己,他擔心蘇然。
若是她得到消息,真的去七里坡找他,可怎麼辦。
這一刻,他決定,要提前對丁灼下手。
直到後半夜,時一才找到空隙進得屋裏。
二人黑燈輕語。
「你去傳話蘇然,告訴她我無事。」他想了想,有朱晗在,應該會攔住她,但萬一她已經去了七里坡……
「你先去七里坡看看,若是她真的過去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落到丁灼手中。」
時一領命要離開。
殷祺叫住他:「假如丁灼發現你……」
時一立刻答道:「屬下立時毀容自盡。」
殷祺看着他,抿唇不語,隨後伸出右手按在他肩頭。
「一定要小心,活着回來。」
朱晗等人圍着桌邊,你一言我一語。
「上一次,他就用的易容術騙過我們,這一次也有可能。」
「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能去。」
「我已派人去打聽,很快會有消息。」
消息確實回來的很快,但並不好。
殷祺重傷,逃往七里坡。
蘇然聽到消息,立刻坐不住了。
殷祺在這邊,並沒有多少人手,應該說他從一開始就近似於單打獨鬥。
肅王府藏了最大的秘密,卻無法培養自己的勢力,他一直在做的,就是穿針引線,利用各種矛盾,讓幾方勢力為他所用,以此來脅迫今上。
他現在身邊只有時一,若真的被丁灼追趕,只靠他一人,又如何能成。
她帶人進谷看一看總可以吧。
蘇然起身,還未等說話,朱晗便道:「丁灼要等的就是我們去救人,這樣就能坐實世子與敵軍私通。」
「萬一是真的呢?」蘇然反問,「如果丁灼已經掌握了證據,只是要抓住他……」
朱晗起身,攔到她身前:「即便如此,那也是命,他選這條路,一早該料到各種危險。沒有了肅王府,我們一樣可以成事。」
朱晗說的沒錯。從他們的角度看,肅王府確實用處不大。
「所以我就在這裏這麼等着嗎?」
「不,你該和我們一起商量下一步如何安排。」
事情很快有了轉折。
第二日,正被軟禁於屋中的殷祺接到從京城來的聖旨,任命他臨時掌管三萬大軍,蔡全配合。
聖旨中沒有提到丁灼。
殷祺謝恩接旨,送走傳信的公公。
蔡全有些尷尬,殷祺被禁足一事雖不是他的主意,但到底是在他府中,他卻始終不聞不問。
不是他不想管,真的是沒法管。
殷祺只是個身份較高的王孫貴族,手中卻只有錢,沒有權。
丁灼若查不出什麼,賠禮道歉這事也就算了,肅王府只能吃個啞巴虧,還沒法去跟皇上說。
但若真查出點什麼,那蔡全肯定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如今這道聖旨算是解除了眼前的困境。
畢竟是皇上新任的大軍統領,就算只是臨時的,也不是丁灼能隨便禁足的。
蔡全這口氣還沒放下,正想着如何跟殷祺賠禮,就見他手握聖旨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蔡全上前,對殷祺施禮:「恭喜世子,下官……」
「蔡將軍,」殷祺打斷他的話,「如今海城的三萬大軍我是不是可以調配了?」
「那是那是,下官必定全力配合大人。」
殷祺點點頭:「好,那現在要麻煩蔡將軍,帶人將丁灼抓起來。」
「啊?!」蔡全才剛覺得事情有個緩和了,冷汗又唰地下來,這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但是左右權衡下,他現在還是得先聽殷祺的,大不了抓人時,把責任盡量撇出去。
殷祺又叫人備馬。
時一還沒回來,也不知蘇然得沒得到消息。丁灼必然派了人埋伏在七里坡。
他要親自去古棲城看看她才放心。
是夜,蘇然坐在園中石椅上,手裏拿着殷祺送他的匕首。
她的右手在匕首上輕輕摩挲。
一日過去,尚未有新的消息過來,朱晗他們似乎已經放棄殷祺。
他安排謀划這麼多,生死關頭,卻無人去救。
蘇然閉了下眼,她明白這事不能怪朱晗他們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