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蘇傾熙的死
半月後。
蘇丞相剛下早朝。
幾個侍從抬着轎子如往常一樣回府。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囂。
轎子被迫停了下來。
“外面是發生了什麼事?”正在閉目養神的蘇丞相淡淡道,平靜的語氣里不知情緒。
外面一個侍從前去看了看,回來恭敬道:“啟稟老爺,好像是一個女子的父親欠人賭債無數,還不了,就把她抵了過去,賭坊里抓人時被她逃脫了,現在正在四處找呢。”
賭坊一般會把抵債的女子賣去青樓。
蘇丞相眼睛都沒有睜,淡淡道:“實在是可憐。”
聲音里聽不出任何可憐之意。
“找到了!她在哪裏!”突然,外面傳來一聲粗礦的爆呵。
坐在轎子裏的蘇丞相隱隱覺得外面的動靜朝他逼近。
“此乃丞相車駕,不能靠近!”外面傳來侍衛的警告。
哐當!
一個女子從轎子的門帘里撞了進來,狠狠摔倒他腳下。
外面的賭坊的一群瞬間愣住,看着趴到轎子裏的人面面相愷。
蘇丞相睜開眼,看着腳下的人眼裏劃過一抹不悅。能在京城開賭坊的人多少都有關係,他實在是不想為一個女子惹一聲騷。
“姑娘……”
才開口,“求丞相救救小女,小女願為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那女子抬起了頭,清冷的眼底滿是倔犟。
熟悉的眉眼讓他微微晃神。
一時間,似乎看到了以前有個倔強的人。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
“夫君,在婉柔心底你就是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都要陪到你身邊。”她臉上倔強,眼底滿是信任。
“可……為夫窮困潦倒,你跟着我太委屈了。”
她反口駁道:“不委屈!此次夫君去了京城參加科考,一定會高中狀元的!即使沒有高中,你也是婉柔心底”
“婉、婉柔……我以後一定不會負你。”記憶里的聲音哽咽。
……
看着同樣倔犟的眉眼,記憶逐漸與現實重疊,蘇丞相眼底微酸,伸手撫上了她額角,聲音格外柔和:“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洛柔,”
“小女肖婉柔,”
頓了頓,她再次開口,耳邊似飄忽而過時隔久遠的一道聲音,
“鬚眉男子偏為逆,柔脆佳人知報恩的柔。”
太像了。
蘇丞相一向穩重的臉上多了一抹裂痕,微微起身。
扶起地上跪着的人,他睫毛微顫:“既然如此,本相便替你父親還了賭債,你隨本相走,可好?”
洛柔點了點頭。
外面賭坊的人不過只是為了財,蘇丞相給了她們好處后自然就沒再糾纏。
只是剛走到小路的轉角口,那群“賭坊”的人面色一沉,臉上哪還有半點蠻橫,他們看着逐漸離開的轎子。
為首的人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我呸,明明害死了夫人,卻裝着一副情深不壽的樣子。”
咒罵完后,一群人逐漸離開。
此時,丞相府。
窗外陽光正好,羊脂般的玉蘭花斜到窗欞口,開得正好,一個黑髮鋪散在榻上的少女低頭看着手上的書。
在她身邊,放着一個碎成兩節的陶瓷娃娃。
閣樓一片靜謐,淡雅的熏香連角落的帷紗都侵染上了,只聽得到間隔很久的翻書聲。
蘇輕羽削蔥根般的手指劃過泛黃的書頁,在陽光下格外晶瑩剔透。
這時,蔓姨娘從門口走了進來,俯身到她耳邊輕聲道:“三小姐,離落剛剛送來消息,成了。”
拿書的手一頓,蘇輕羽抬頭看向她,將手上的書擱在桌案上,指腹揉了揉略微疲憊的眉間:“我這父親,果然會挂念母親。”
蔓姨娘走到她身後,聞了聞鼻尖的香味,輕輕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問道:“小姐用了妾身調製的安神香,夜裏可還會遲遲不眠?”
感受着腦後綿軟卻有力的手,蘇輕羽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已經好多了,沒想到姨娘熏香竟然調製的這樣好,我還沒聞過這麼好聞的香料呢。”
“妾身能幫這小姐便好。”蔓姨娘莞爾。
突然,外面傳來了慌亂聲。
華姨娘痛徹心扉的怨毒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阮汝薌!你給我滾出來!傾熙不過在小花園與你頂撞了兩句,你竟然讓她在烈日下跪着,我的傾熙才十一二歲,竟然就這樣被你斷了命!你、你好狠的心啊……”哽咽痛哭起來。
她們幾人的閣樓隔的近,所以蘇輕羽把外面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直起身子,眼底帶着凝重。
蘇傾熙死了?
怎麼回事?
“小姐,”離落從外面走來,“今早阮姨娘去外面賞花,被蘇傾熙衝撞到了,所以便讓她跪了一上午,沒可想到這一跪,竟然被日頭曬中暑,當場就去了。”
“中暑?”她垂眸沉思,心裏總覺得不對勁。
抬頭看着窗外,清風和煦,溫度正好。
低頭喃喃道:“現在都是秋季了,怎麼還會中暑?”
身邊的蔓姨娘接口道:“三小姐近日深居簡出,不知道也正常。”
“哦?”
她繼續道:“雖然現在已經秋季了,但秋老虎也十分厲害,外面照樣曬着呢,不比夏天差。”
蘇輕羽微微蹙眉:“看來,是蘇傾熙命不好了。”
“丞相回來了!”
不知是誰突然高叫一聲。
攔着華姨娘的眾位僕人鬆了一口氣。
“今天是洛柔進府的第一天,不能出什麼岔子,我也去看看。”蘇輕羽連忙下了榻,她旁邊的蔓姨娘見了,連忙給她拿了外穿的衣衫。
離洛見此,識趣的出了門。
蘇丞相剛到門口,便聽到了華姨娘如潑婦罵街的聲音,聽到僕人的稟報后感覺過來了。
看着被仆奴拉着的華姨娘,髮髻雜亂,面部猙獰,衣服被一群婢女拉着散落了不少,隱隱可見胸前的一片白。
旁邊還站着不少侍衛。
倏地,他眼裏劃過一抹陰霾,他低聲對身邊的洛柔道:“你站遠點,一會兒別被誤傷到了。”
洛柔淡淡的點了點頭。
見此,他眼底劃過一抹滿意。
看着癲狂中的華姨娘一巴掌,他眉頭緊皺,上前給了她一巴掌,陰沉叱喝道:“你看看你衣不蔽體的樣子,成何體統!”
脆響聲中,淚流滿面的華姨娘愣住了,被打偏的頭轉了過來,眼睛空洞的看着他:“夫君,傾熙沒了,被阮姨娘害的。”
“來人,將阮姨娘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他微微蹙眉,朝身邊的人吩咐道。
“禁足?”華姨娘以為已經聽錯了,掙脫身後的婢女后,她拿起蘇丞相的手臂,希冀道,“夫君,除了禁足還有什麼呢?那個、那個女人可是殺了我們的女兒啊。”
蘇丞相一根根掰開她的手,眼底儘是薄涼:“還有什麼?難道你還想要本相現在就殺了阮姨娘?她肚子裏可懷着本相的兒子呢。”
“可傾熙也是你的女兒!”她有些不敢置信,“再過兩天就是她的生辰了,一月前,她問我爹爹會不會陪她一起過,我說會,她一個人不分晝夜的練了好久的古琴,說到時候要彈給爹爹聽!她對你滿滿的孺慕之情,你為人父,難道不應該為她討回一個公道嗎?”
聲音格外凄楚。
蘇丞相靜靜的看着她,眼底沒有任何動容。
見此,她面色蒼白的後退了幾步,瞬間明白了。
她突然如瘋了一樣狂笑起來。
“來人,將她給我帶下去嗎,好好關押起來。”他別開視線,似乎都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華姨娘瞬間被那些侍衛拉住,掙扎的餘光間,她倏地看到了樹下站着的洛柔,突然一愣。
看着蘇丞相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眼底劃過一抹嘲笑,抬起下巴高聲諷刺道:“我以為你是沒有心的人,可沒想到你居然將肖婉柔一直放在心裏,只可惜,你自己親手把他害死了,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淚流了下來。
蘇丞相眼皮挑了挑,滿是陰翳的看着她咬牙道:“你是瘋了嗎?”
華姨娘笑完后,赤紅的眼睛含着水光:“妾身是瘋了,偌大的丞相府,妾身只有女兒這一個親人。為了她,我不惜昧着良心和阮氏那個賤人害了丞相夫人,可如今,我的女兒都死了,我何必再滿心滿眼的打算?反正整個丞相府,除了我們母女彼此外,誰又會真正的在意我們。”
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洛柔見此,眼底劃過一抹沉思。
看來蘇丞相果然是個薄情之人,她萬不能在他的溫言絮語裏迷了心,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務,早日脫身才是正道。
心裏多了一抹堅定,瞬間衝散了他先前扶起時,那溫和儒雅在她心裏留下的漣漪。
在她身後不遠處,重重昏暗的假山倚靠着樹蔭,形成了天然的隱蔽。
沒有任何人注意,裏面站着幾道身影。
後面趕來的蘇輕羽看着眼前的鬧劇,眼底被睫毛投下的陰暗遮住,看不清任何思緒。
“洛柔是個聰明姑娘,看到今日發生的事,她一定知道怎麼做的。”肖家奶奶在後面低聲道。
她垂下睫毛,默認了她的話,似想到什麼一樣,她轉身問道:“奶奶,迷情散可制好了?”
迷情散會讓人產生那檔子事兒的幻覺,極其真實。
肖家奶奶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已經讓離洛給她了。”
蘇輕羽視線挑開,望着微微刺眼的霞光,輕嘆了一口氣:“希望一切順利。”
其實一切的確順利。
自從洛柔進府半月來,蘇丞相便給她抬了貴妾,一下子高過身為良妾的阮姨娘和華姨娘。
除此之外,他更是疼寵不斷。
白日裏,他親自手把手的教她琴棋書畫,紅袖添香;到夜裏,也是夜夜留宿,迷情散都快不夠用了。
只是,在兩人打鬧的如火如荼時,突然來了一個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