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魂（一）
第十五章驚魂（一）
1
想不到的是，許多天過去了，揍陳牧天的事並未給林子陽帶來什麼麻煩。林子陽心中暗自納悶，後來他漸漸明白，陳牧天是個愛面子的人，副區長在包間裏挨了揍，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也就啞巴吃黃連兀自咽下這口悶氣了。不過，林子陽了解陳牧天的為人，這件事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總有一天他會算這筆帳的。
不過，這件事過後，陳牧天再也沒有來過西郊鎮，招商引資的事彷彿與他沒有了任何關係，他不再過問。
秋收時節，西郊鎮廣袤的大地上瀰漫著稻穀的馨香。田野里碩果累累，是一派豐收的景象。肆虐的洪災並未像預期的那樣給田裏的莊稼帶來多大的減產，就連生態農業種植園裏的蔬菜長勢也分外喜人，第一批蔬菜不等採摘就已經被客商訂購一空。他們用標有“生態食品和西郊種植”字樣的硬紙箱把新鮮蔬菜裝到了物流車上，運到了全國各地。
就在種植園裏的第一批蔬菜採摘完畢的時候，投資企業的競標大會如期召開。通過競標，最終確定五家企業成為來西郊鎮的投資者。等簽訂完土地使用合同，這些企業的第一批資金就到賬了。資金一到位，林子陽就主持召開黨委會討論了興建新學校的有關事宜。
通過公開競標，中標的建築公司很快就將施工隊拉到了新校址。新學校的開工儀式上，林子陽還特意請來了郭志明。郭志明身體恢復得很不錯，他出院后，醫生叮囑他暫時在家休息定期複查。對於郭志明是否可以出席開工儀式，林子陽還特意徵求了醫生的意見，醫生說沒問題，才把郭志明接了過來。
林子陽知道，興建新學校一直是郭志明多年以來的夢想。他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獻給了西郊鎮這片土地，如今他因身體原因不得不暫時離開了這片讓他魂牽夢縈的沃土，可他的心裏每時每刻都在惦念着這個他曾經奮鬥的地方。林子陽想把即將興建新學校的喜悅和郭志明共同來分享。
當一聲聲禮炮鑽入雲霄的時候，郭志明高興得像個小學生，使勁地鼓起掌來。他握住林子陽的手，興奮地說：“子陽，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這一幸福時刻，我將終生難忘！”林子陽滿面紅光，說：“老郭啊，應該感謝你才對呀，這裏面也有你的心血啊！”說這句話時，他看到郭志明的眼裏閃動着晶瑩的淚光。
開工儀式完成後，在僻靜處林子陽一臉歉意，說：“老郭，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你的私房錢我可全拿來用了。都用到種植園上去了，等年底賣了蔬菜，我會如數奉還的。當時時間緊，也沒能向你打個招呼，在這裏先向你道個歉。”郭志明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他臉色一變，說：“那些錢本來就不是我的，用了就用了！根本就不用還上。”林子陽笑了，說：“怎麼能不還呢？有了錢還是還回去的好！”
郭志明的嘴角動了一下，像是有話要說，他瞅了林子陽一眼，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2
秋收過後，天氣漸漸冷起來，人們添了厚衣服。那片閑置了數年之久的土地上終於響起了轟鳴聲，工程隊已在那裏緊張地忙碌起來。
養殖廠下崗職工的第一筆補償金如期發放下去。其實，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當中有大部分人又二次上崗了，他們在家門口又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工作。等這些企業建成后，他們將成為企業的員工，用工合同上寫得很清楚，各項保險都是有的。
大頭領到補償金后，找到林子陽，興奮地說：“想不到我這條腿有殘疾，還在那家養殖公司找到一份工作！”林子陽愣愣地說：“大頭，難道你不開出租車了？”大頭嘆息一聲，說：“不開了，這條腿一到陰雨天鑽心的疼，要是再開車萬一那天踩不住剎車會出大亂子的！”大頭一臉認真勁，看得出他不是在開玩笑。
林子陽擔心地問：“你的腿有傷，到公司里上班就能幹得了？”大頭慘然一笑，說：“一定能幹得了。我對這片土地有感情啊！也不知什麼原因，一踏上這片土地，這條腿呀，就有使不完的勁！”林子陽知道大頭又在吹牛，問：“難道招聘時人家沒看出你腿上有傷？”
大頭呵呵一笑，說：“其實，我知道自己腿上有傷，原本就沒想去參加招聘。大山非要讓我去試試，人家一眼就看到我這條腿有毛病，馬上就把我斃了！”說著，他用手做出一個打槍的姿勢。
林子陽滿臉疑惑，說：“你怎麼……”大頭笑了，說：“大山走過來，輕拍了一下我的腿，就把我當年在養殖廠如何在大火中救人從而腿受傷的事講了一遍。一個中年男子聽了后，連忙握住我的手讓我留下來。我非常吃驚，男子說就憑你這條腿你留在我們公司吧，等哪天你幹不了了，公司就養着你……”林子陽看見，大頭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噙滿了淚水。
沉默片刻，大頭又說：“後來我才知道，那位男子是公司的總經理。就憑他那番話我就臨時改變主意，賣掉出租車決定成為這家養殖公司的職工了。”林子陽心裏頓時有了一種另樣的感動，他沒說話，只是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大頭的肩膀。
大頭都走到門口了，又忽然折回來，小聲叮囑林子陽，說：“對於吳玲的事我也聽到了一些傳言，還不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吳玲真的很不錯，反正我不相信她和餘力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有時候啊，夫妻之間缺少的就是信任，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除了自己的另一半，誰還沒個對上眼的異性朋友？子陽，你說呢？”
林子陽知道大頭這番話的意思，他沖大頭努努嘴，說：“我當然知道，你就別操心了，快忙你的事情去吧。”大頭這才嬉笑着走了。
大頭走後，林子陽禁不住又惦記起吳玲來。近來手頭的事情特別多，外加白楊的事，他心裏一直很糾結。屈指算來，他已有十多天沒有回家了。近期，西郊鎮的各項工作已基本就緒，手頭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於是，他打算近幾天回趟家。
這天雖不是周末，可是就在下班前幾分鐘，林子陽拿定主意要回家一趟，他的確有一些想家了。
快到家時，林子陽才想起，今天不是周末，臨來時又沒有提前打電話，恐怕吳玲沒為他準備飯。於是，他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些吃的，順便給苗苗買了個玩具汽車。快要走出超市時，林子陽像是漏掉什麼似的又折了回去，他在超市裏逛了幾圈，又一時想不起再買點什麼。正當他轉身要離開超市時，他的一次回頭猛然看到了貨架上的紅酒。他停住腳步，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然後快步走上前去將一瓶紅瓶拿在了手裏。
為了給吳玲一個驚喜，林子陽原本不想給她打電話，從超市出來，他又臨時改變主意，還是往家打了電話。
自從紀委對林子陽進行了調查，吳玲對林子陽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轉變。林子陽閑在家裏那幾天，她經常安慰他，說：“餘力的項目不合格就不去西郊投資唄，咱可不能為這件事犯錯誤！”每次聽到這句話，林子陽心裏都是暖暖的。
最讓吳玲感到震驚的是，白楊和陳牧天離了婚這件事。以前她最羨慕的女人就是白楊，她不僅有一個好工作，並且有一個好老公。可世事難料，一對看似牛郎織女般的情侶說分手就分手了。自打白楊出了事，吳玲對林子陽就愈加體貼。
聽說林子陽要回家吃飯，吳玲再次進了廚房，苗苗也高興地跑到樓下來等着他的到來。
林子陽和苗苗從樓下一塊回了家。飯桌上已擺好飯菜，林子陽又把從超市買來的菜肴擺上桌，這一湊合，飯桌上的菜還蠻豐盛的。
吳玲剛要拿饅頭吃飯，林子陽變魔術似的把紅酒放在了桌子上。吳玲愣了一下，然後笑眯眯地說：“想浪漫一下？”林子陽笑着說：“喝點吧，偶爾麻醉一下也是不錯的。”於是，吳玲拿來了酒杯。
苗苗吃完飯看動畫片去了。林子陽和吳玲還在喝酒聊天，不一會兒那瓶紅酒已被兩個人喝了個底朝天。酒喝完了，可兩個人的話似乎還遠遠沒有說完。本來兩個人酒量就不大，平時又很少喝酒，幾杯紅酒下肚，兩個人都是臉色酡紅，話也多起來。
林子陽半開玩笑地說：“小玲，我問你一件事，你可要跟我說實話？”吳玲說：“問吧。”林子陽說：“你可不許生氣。”吳玲說：“我不生氣。”林子陽又想了一下，才問：“如果能夠重來，我和餘力，你會選誰？”吳玲並沒有生氣，她捧着肚子一陣咯咯大笑，然後一翻白眼，說：“要是換了你，我和白楊，你會選誰？”幸虧林子陽的臉是紅的，否則那一刻從臉上會看出他很尷尬。
林子陽說：“你先說。”吳玲說：“還是你先說吧。”“你來。”“你來。”林子陽抿嘴直笑，還是沒吱聲。吳玲拿起空酒瓶，單眼往裏面瞅了一下，笑着說：“要不咱倆誰也別說了。”林子陽沒吱聲，他默許了吳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