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陰雨(三)

第十一章 屋漏偏逢連陰雨(三)

第十一章(三)

劉大貴聽完王總的話,怒氣明顯消了不少,王總的話說的都是事實,對呀,人家不能因為你的“地緣公司”,把自己的公司拖垮吧!況且,目前的“地緣公司”根本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

劉大貴像一攤爛泥,坐在了沙發上,喃喃地說:“是呀,也不能全怪他們。即使我搭上這條老命,都救不了‘地緣’,還能指望人家替你做什麼呀!”他的話語裏充滿了凄涼與悲愴。

王總喝了一口茶水,說:“從當前的情況來看,地緣公司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劉大貴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近王總,瞪大了眼睛,說:“你剛才說……什麼?公司只要不走破產程序,怎麼做都行!”

王總說:“雖然‘地緣’目前是資不抵債,不過,還是可以進行併購的。”

“併購?”劉大貴張大了嘴巴。

“對,尋找有這方面投資意向的大公司,把資產和債務打包進行收購。”說完,王總用灼灼地目光望着劉大貴。

劉大貴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氣神,問:“這樣的公司好找嗎?”

王總定定地望着劉大貴,說:“可以通過政府出面協調,然後聯繫一下省城乃至全國的大公司,我想是能夠找到的。”

王總的話就像給劉大貴注射了一支強心劑,他頓時變得有說有笑起來。

天色已晚,劉大貴一把拽住王總,大聲說:“老弟,這事你可一定要幫忙啊。今晚我請客,走!”說著,拉着王總就往外走,跳樓的事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了。

王總笑呵呵地說:“這個忙一定幫,不過,飯我請!”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去了鄰近的一家飯店。那晚,一連幾天沒吃一口飯的劉大貴,吃了個肚兒圓。

劉大貴暫時住在了王總那裏。

沒幾天,就傳來好消息,省城的一家高新技術開發公司有收購“地緣”的意向。並且,地緣公司的問題得到市政府的高度重視,已派人提前與這家公司進行了接觸和洽談。

在市政府和王總等人的幫助下,劉大貴終於帶着律師、會計師等組成的談判團隊去了省城。劉大貴已拿定主意,只要對方願意承擔“地緣”的所有債務,哪怕要了自己這條命都行。

談判進行得並不輕鬆。這家公司的老總,姓孟,孟總收購“地緣公司”的意願很強烈,但也很摳門,經過緊張而又激烈的商談,最後終於達成協議。對方在無償擁有“地緣”現有全部資產的同時,願意承擔所有的債務。

劉大貴在合同書上籤完字的那一刻,終於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

劉大貴握着孟總的手,笑嘻嘻地說:“孟總啊,最後,我再提個小小的要求,那輛‘大奔’車我能不能留下?跟了我這麼多年,有感情了呀!”

想不到,看似摳門的孟總卻很爽快地說:“當然可以。”

劉大貴對這輛“大奔”車情有獨鍾。那年,公司急需一筆資金,幸好銀行的貸款很快批了下來,可是,還缺着行長的簽字,拿不到錢。事情也湊巧,行長的母親在北京住院,行長到北京盡孝心去了,十天以後才能回來。別說是十天,就是再多等一天,公司都極有可能蒙受巨大的損失。

那天,雨下得很大,劉大貴親自開着“大奔”車去了北京,一路的狂風暴雨,沒有擋住大奔車風馳電掣的車輪。劉大貴從天而降在北京的醫院時,那位行長感動得眼圈都紅了。

劉大貴雖有專職司機,可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在開車,有時他還親自用水沖洗“大奔”車。他曾不止一次地在眾人面前,說:“車,就如同將軍的戰馬,如果沒了車,就如同失去了雙腿。”由此可見,劉大貴對“大奔”車用情是多麼深。

從省城回來后,劉大貴的心情好得出奇,雖然兩手空空了,可是,終於和平常人一樣,過上安穩的日子。這一刻,他猛然有了一種獲得重生的感覺。查了一下錢夾里的銀行卡,發現餘額還有十來萬塊錢。當前最要緊的是租一間房子,沒有住的地方怎麼行?

房子租好后,劉大貴往床上一躺,心想:“等兒子回來,俺爺倆就在這個小家好好過日子了。”這時,他才想起了劉雙寒。劉大貴已是近二十天沒有見到劉雙寒了,“兒子現在怎麼樣了呢?”劉大貴擔心極了,於是,他急忙撥通了項雪菲的電話。

項雪菲電話里的聲音,幾乎是帶着哭腔,她把劉雙寒生病住院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幾十年來,劉大貴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和風險,性格剛毅的他,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是,此時此刻,當他聽到兒子生病的消息后,淚水忽地涌了出來。

劉大貴驅車來到醫院,在病房裏見到了臉色蒼白、身穿病號服的兒子。

轉到血液科后,病房成了單人間,裏面只住着劉雙寒一個病號。病房的擺設和衛生條件和以前相比,要好得多。

劉大貴眼含熱淚,緊緊握住了項雪菲的手,嘴巴張了幾次,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劉雙寒見爸爸來了,高興得在床上手舞足蹈起來。在他眼裏,爸爸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天大的困難,再難辦的事情,只要爸爸出手都會馬上迎刃而解。劉雙寒以為,爸爸來了,自己的病很快就會好了,不久就可以回到教室上課。這是一個多麼天真、幼稚的想法!劉雙寒哪裏知道,他所患的疾病是多麼可怕!

見到劉大貴,十多天來,項雪菲一直懸着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項雪菲和劉大貴在病房外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她低聲對劉大貴說:“當前最要緊的是為雙寒尋找合適的配型。醫院已經通過骨髓庫在尋找合適的配型,另一途徑就是通過和雙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來尋找。

聽醫生說,通過親人找到合適配型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

神色緊張的劉大貴,獃獃地坐着,聽着項雪菲的話,他像一隻正在啄米的雞,不停地點頭。

項雪菲把問題交代完后,離開了醫院。

送走項雪菲,病房裏只剩下了劉大貴父子。劉雙寒見劉大貴滿臉都是鬍子碴,臉上也佈滿了皺紋,往日的神氣勁兒蕩然無存,幾天沒見,好像蒼老了許多。劉雙寒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他嘴角動了動,問:“媽媽怎麼沒來?”

劉大貴心情剛稍稍有了一些平靜,聽了兒子的話,胸口感到一陣疼痛。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兒子這個問題。說謊騙兒子,還是把真相說出來?不論哪種回答方式,劉大貴都難以開口。

劉大貴怔怔地望着劉雙寒,努力剋制着不讓眼淚流下來,淚珠在眼眶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劉大貴把劉雙寒緊緊地摟在懷中,低聲抽泣起來。

中午,劉大貴也感到餓了,他想到外面買些好吃的飯菜回來,父子倆好好美餐一頓。

來到樓下,劉大貴用手撫摸着又黑又亮的“大奔”車,自言自語地說:“老夥計呀,兒子病了,需要花很多的錢。對不住你了,等有了合適的配型,我就把你賣掉!放心,等以後有了錢,還會把你買回來。”說完,他才上了車。

這一次,劉大貴把車開得很慢,很慢。

周末,岳洋回家,一見到岳一博就抓住他的胳膊不停地晃動,說:

“咱買房子時,劉雙寒和他爸給了咱不少幫助。現在,劉雙寒住在你們醫院,你可要多多照顧呀。”

岳一博用手撫摸着岳洋的頭髮,說:“放心吧,兒子。只要老爸能做到的,一定會幫忙的。”

岳洋皺起眉頭,問:“配型怎麼那麼難呢?聽項老師說,至今還沒有合適的配型。”

岳一博說:“的確很難,醫院正在骨髓庫進行查找,至今沒有結果。另一條尋找途徑,要通過和劉雙寒有血緣關係的親屬來查找,成功的概率也很高的。”

岳洋似懂非懂地搔了一下頭皮,問:“這些信息劉叔叔知道嗎?”岳一博笑了一下,說:“這都是些基本常識,他應該知道,即使不

知道,主治醫生也會告訴他的。”岳洋還是不放心,一把摟住岳一博的脖子,說:“爸爸,明天你還是去一趟病房,把這事跟劉叔叔說一下吧,好嗎?”

近幾天,岳一博一直考慮着去探望一下劉雙寒,一來買房子時,劉大貴幫自己省了不少錢;二來劉雙寒是兒子的同學。現在劉雙寒住進了自己工作的醫院,從情理上講,是應該探望一下的。於是,他笑着說:“兒子交代的事情,我一定照辦。好的,明天我就去。”

第二天,岳一博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買了一些水果、營養品之類的東西,去了血液科病房。

近幾天,劉雙寒的身體越來越差,一不小心就被感染。岳一博走

進病房時,他戴着口罩正躺在床上看漫畫書。劉大貴正無精打采地坐

在床邊出神,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大夫走進來,他愣愣地站了起來。

雖說劉大貴和岳一博見過一次面,但是,那次見面的時間很短,再說,那天岳一博去劉大貴辦公室時,是西裝革履的裝扮,今天穿的是白大褂,劉大貴當然沒有認出來人是岳一博。

剛開始,劉大貴還以為來人走錯了門,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哪個朋友是當醫生的。劉大貴見岳一博逕自沖自己走來,說明對方認識自己,並非是走錯了門。於是,他滿臉堆笑地大步迎了過去,不過,怕稱呼錯了,他留了個心眼,只是衝著對方微微一笑,並未說話。岳一博放下手裏的東西,急忙握住劉大貴搶先伸過來的大手,說:“你好。”

說這兩個字時岳一博內心挺矛盾的,他原本是想喊一句“劉總你好”,可是,想到現在的劉大貴已經不再是董事長了。於是,話到嘴邊的時候,他把“劉總”兩個字又臨時咽進了肚子。

岳一博見劉大貴的目光直勾勾地衝著他胸前的工作牌而來,知道他沒有認出自己。他就自我介紹說:“我是岳洋的爸爸岳一博,岳洋和雙寒是同學。”說完,用手指了指從床上坐起來的劉雙寒。

第一天來醫院時,劉雙寒見過岳一博,知道他是岳洋的爸爸,他從床上坐起來,有禮貌地說道:“岳伯伯好。”

岳一博急忙說:“雙寒快躺下,千萬別起來!”劉大貴恍然大悟,用手直拍腦門,說:“看我這記性,原來是岳大夫啊,快坐,快坐。”說完,他就把板凳遞了過去。

這次見面和上次岳一博去劉大貴的辦公室時,兩人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那時,岳一博完全是用一種仰視和敬慕的目光看劉大貴的,

整個過程他都是忐忑不安的。然而,這次見面他就坦然得多了。

劉大貴呢,上次見面的全過程,他一直都彬彬有禮,和和氣氣。可事實上,他完全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岳一博進行對話的。現如今,劉大貴頭上已經沒有了“董事長”這一耀眼的光環,況且兒子還得了重病住進了醫院,醫生已成了他當前最敬畏的人。因此,劉大貴見了岳一博,完全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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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過那年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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