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榜會是誰的錯(一)

第二章 落榜會是誰的錯(一)

第二章落榜會是誰的錯(一)

1

樂安七中的學生大都離家較近,遠的有幾十里路,近的也就三五里。每逢周末,同學們都要回家,到周日下午再趕回學校。周日晚上要上課。

鄭雨溪的家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不過,我可以確定,她的家離這裏一定很遠。因為她一直住在學校,周末從來沒有回過家。

有一次,我離開美術室剛要回家,見鄭雨溪還在畫畫,順便問道:“雨溪,你不回家嗎?”

鄭雨溪一臉漠然地看我一眼,用力搖了搖頭。這時,席老師走了進來,說:“雨溪,今天晚上到我那裏吃飯吧,我燉了清真羊排。”

我以為鄭雨溪一定會馬上拒絕席老師的邀請。事實證明,我錯了。鄭雨溪爽快地嗯了一聲,又說道:“我畫完這幅畫就過去。”

我驚愕地看着專心畫畫的鄭雨溪,眼球差點從眼眶裏滾出來。鄭雨溪和席老師一定有着十分特殊的關係,要不她怎麼會那麼爽快地接受席老師的邀請。別說是她剛來沒多久,就是換作我,我也不會這麼爽快答應下來。畢竟是學生和老師,在一起吃飯難免會有些拘束。況且,她還是個漂亮女生,席老師是剛畢業不久的帥小伙。

鄭雨溪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內向,能到席老師那裏去吃飯,我真的感到很震驚。震驚過後,便是疑惑:鄭雨溪和席老師究竟有什麼關係呢?我暗自列舉了幾種兩個人可能存在的關係,可是這些關係都不能立住腳。

我家離學校有十來里路,騎着山地車,半個多小時就到家。

家的溫馨給了我太多留戀,周日下午每次我都很晚才回學校,剛好誤不了晚上的課。可是,自從來了鄭雨溪,周日一吃過午飯,我就急不可耐地早點回到學校。

剛吃過午飯,我背上書包,推着山地車剛要往外走。媽媽攔住我,說:“天還早,再在家多待一會兒吧。”

我歪着腦袋,一臉着急地說:“功課很緊,學校還有不少作業等着我呢。”

媽媽一臉無奈,說:“吃些果子再走吧,今年的果子可甜了。”

果子是自家樹上結的,上午吃過幾個,真的很甜。於是,我停住自行車,回到屋裏。媽媽也快步跟過來。

媽媽將洗好的果子端到我面前,我一口氣吃下十幾個。果子甜里透香,很好吃。

我說:“餘下的果子我帶到學校吃吧。”

媽媽滿臉含笑,說:“多捎些去,也讓你的同學嘗嘗。”她找了個乾淨的方便袋,裝了許多已洗好的果子。

來到學校,時間還早,教室里沒人。這個時間,鄭雨溪一定在美術室,於是,我快步向樓上走去。

透過門玻璃,我看見只有鄭雨溪一個人待在美術室。她沒有畫畫,而是坐在畫架前發愣。

我猛然發現,畫架上放着一幅畫。畫不是很大,是一幅油畫,它有一個精美的古銅色畫框。

我輕輕地走進美術室,因為是從後門進去的,她並沒有察覺到。

我看到了那幅畫。畫上有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子,儘管只能看到女子的半張臉,可我已經感覺到女子有着沉魚落雁之貌。她走在一片楓林里,時至深秋,地上落滿楓葉,並且正有楓葉從樹上飄落下來。

美女與落葉。畫面很有詩意,浪漫又凄美。

突然發現屋裏來了人,鄭雨溪倏地把那幅畫從畫架上取下來,然後緊緊把畫摟在胸前,尖叫一聲:“誰?!”

她反應過度的舉動把我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是我,程越。”

鄭雨溪緩緩地轉過頭來,直愣愣地望着我,眼裏充滿惶惑和恐懼,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魔鬼。

讓我疑惑不解的是,鄭雨溪已經認出我是誰,可過了許久,眼裏依然充滿驚恐。為了表示友好,我緩緩地後退幾步。

鄭雨溪快速把那幅畫塞進身邊的背包,然後吱的一聲把包的拉鏈拉個嚴實。

那幅畫的確很美。可以確定,它絕不是鄭雨溪畫的,以她現在的功力,還無法畫出那麼完美的畫。況且,還是油畫,畫起來難度很大。

那幅畫會是誰畫的呢?畫上的漂亮女子又是誰?鄭雨溪為什麼一直隨身帶着那幅畫?她與繪畫者有什麼關係……一個個問號瞬間橫七豎八地堆積在我的腦海。

我有一種預感,畫上的女子大概就是畫的作者。這只是猜測。

鄭雨溪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紅潤,問:“程越,這麼早就來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呆在家裏沒事做,還不如早來用用功。”我很知趣,並沒有問及那幅一定很有來歷的畫。

我在畫架前坐下來的時候,鄭雨溪已旁若無人地塗抹起一幅色彩畫。美術室里一下子靜下來。

我倆各自畫著畫,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故作恍然大悟,說道:“我捎來了果子,自家樹上結的,可甜了!你嘗嘗。”我把盛着果子的方便袋遞到她面前。

我一臉擔心,怕她拒絕我,那樣會很沒面子。

她放下畫筆,面帶微笑看着我。

我把方便袋往前湊了湊,說:“很甜的,你嘗嘗。”

她笑得很開心,臉上露出兩個酒窩,說:“謝謝你。”

想不到,她爽快地將果子接了過去,取了幾枚紅紅的果子,起身向水管走去。為方便大家沖洗畫筆,學校在美術室里安了水管。

她把清洗過的果子放進嘴裏,輕咬一口,笑着說:“真的很甜。”

我從來沒見她如此開心。她笑得很甜,宛如粘在她嘴角的紅色果汁。

我也開心地笑了。

她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果子,我歉意地說:“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向你道歉。”

她先是愣了愣,隨後咯咯地笑幾聲,嬌嗔道:“道歉?若是道歉能解決問題,警察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我捧腹大笑,若不是親眼所見,怎麼也不會相信,整天都是一副冰冷麵孔的鄭雨溪居然會是如此幽默。

2

進入高三,專業課學習愈加緊張,整個下午和晚上都要到美術室畫畫。再有三個月就要專業課考試,若是專業不過關,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大考將至,席老師每天都是如臨大敵的樣子,脾氣也大得驚人,若是哪位同學畫畫時出現差錯,都會莫名其妙地發一通火。在以前,這是很少有的。

同學們也都不待揚鞭自奮蹄,暗地裏相互較勁,生怕落到別人後面。

除了在美術室作畫外,席老師還經常領着我們到風景優美的風景區寫生。每次外出都花不少錢,可是,每次寫生回來,我會感覺到畫畫的水平有很大提高。

周六下午,席老師把我們分成兩個組,他帶領一組的同學去了峨山。二組的同學下周三才去。二組同學去的時候,一組的就回來。其間,席老師會一直待在峨山。

峨山景色優美,許多景區還沒有被開發,依然保留着原汁原味的自然景觀,是美術生寫生練筆的好去處。況且,峨山距離學校才五百來里路,路途不算很遠。去峨山寫生是不錯的選擇。

我和鄭雨溪都分在了二組。

席老師指定我是組長,臨行前,他叮囑我在去峨山的路上一定要小心,要照顧好同行的其他同學。讓我當組長,我感到很榮幸,笑着說:“席老師,您就放寬心吧,不會有事的。”

席老師中等個頭,我比他高出一大截。聽了我的話,他看了我片刻,臉上的表情依然凝重。

我以為席老師的擔心有些多餘,之前我們去過一次峨山,再說又是十個人結伴而行,能有什麼事?

席老師離開的這些時間,每到下午,大家都自覺地到美術室練畫。大概是考試日益臨近的緣故,同學們十分遵守紀律,也很用功。

周三,吃過早飯,我們一行十人帶着行李出發了。走出校門的那一刻,我頓時感到肩上有一副沉甸甸的擔子。

在公路邊,我們乘坐上一輛大巴車。整天待在學校,難得能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心情都好得出奇。

我一反常態,一直沉默不語。其實,這份深沉我是裝出來的,鄭雨溪也在車上,我想表現得特別一些,從而引起她的注意。

鄭雨溪的座位比較靠前,在售票員的後面。她彷彿有心事,也是沉默寡言。我坐在後排,乍一看,我的腦袋很不安分,轉來轉去四處眺望遠處的風景,其實,我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鄭雨溪。

近午時分,車上的乘客似乎都累了,車裏漸漸靜下來,有的乘客還歪着腦袋打起瞌睡。

因為今天要去峨山,昨天晚上我興奮異常,覺沒睡好,我也有些困。

我眯着眼睛正處在半睡半醒之間。這時,忽然聽到一聲尖叫:“把我的錢包……拿出來!”

我打了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班上的一位女生正伸着小手向一個留着長發的中年男子討要着什麼。女生臉色蒼白,嚇得渾身不停地顫抖。

男子身穿灰色夾克,腦袋扭向了另一側,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坐在後面,只能看到男子的背影,無法看到他的臉。

車上有小偷!並且小偷還偷走班裏女生的錢包。我的腦袋嗡地響起來,胸口也咚咚跳個不停。我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頓時嚇壞了。

怎麼辦?我是組長,個子又數我最高,這個時候我必須站出來。況且鄭雨溪還在車上,我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得很孬種。可是,我感到兩條腿發軟,怎麼也無法從座位上站起來。

從後面看,小偷個頭並不高,身體也不是多麼強壯。可是,車上說不定還有他的同夥。再說,他身上會不會有匕首之類的兇器。這些我都無法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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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健,作家,山東廣饒人。已出版長篇小說《同學會》《公考》《假如讓愛多等一天》《一起走過那年的雨季》等。《同學會》曾獲黃河口文藝獎,黃河口文化之星。短篇作品見於《小說月刊》《青年博覽》《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最文摘》《新民晚報》《博愛》等多家期刊。作品曾入選《名家微型小說精品》《中學生成長經典書系》《中國微型小說百年經典》等。

新浪微博:@zj孫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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