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荒唐的電影票（三）

第五章（三）

7

回到宿舍，舍友們不知道都去哪裏瘋去了。我泡了一包方便麵，勉強填了下肚子。

看了看錶，已是十二點多。昨天晚上睡得本來就晚，又沒睡好。現在正好補上一覺。

大概是太疲勞的緣故，我躺在床上，一合眼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感到耳朵一陣疼痛，睜開眼，看見路遠正笑眯眯地在擰我的耳朵。

我從床上坐起來，用惺忪的眼睛看着路遠，問：“你回來了？”

才下午兩點多，舍友們都還沒回來，宿舍里就我倆。

他春風滿面，得意洋洋，說：“剛回來！”

看他那滿臉喜氣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事情一定十拿九穩了。我從床上下來，故作不高興地說：“我至今還餓着肚子呢。”

他滿臉嬉笑，說：“想吃什麼？我現在就給你買去。”

我咕噥一句，說：“算了，已吃過方便麵了。”

他壓低聲音，小聲說：“程越，你知道嗎？蘇曼的老爸是個暴發戶，早年在老家炒地皮發了家，現在又投資房地產，家裏的錢多得花都花不完。”

聽了路遠這番話，我隱約感覺到他追的不只是貌美如花的蘇曼，還有蘇曼那有錢的老爸。

我從床上下來，穿上鞋，瞥了一眼路遠，他正在用手撕扯着拴在脖子上的領帶。我半開玩笑地說：“路遠，你可有福氣了，找了個有錢的岳父，這輩子看來是衣食無憂了。”

路遠只是笑，沒有說話，他那張白凈的臉笑得如同一朵玫瑰花。我伸了個懶腰，起身去了洗手間。

真是不可思議。

我從洗手間回來時，看見路遠的臉已經由一朵花變成了被人踹了一腳的苦瓜。他滿臉沮喪，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蜷縮在床沿上。我驚愕地看着他，短短几分鐘時間，路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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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在我去洗手間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路遠，你怎麼了？”

路遠將腦袋埋在了十指之間，彷彿突然遭受到了巨大打擊似的。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樣子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他的臉色蠟黃，身體不停地顫抖。

我嚇壞了，問：“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路遠搖了搖頭。

我有些着急了，晃動着他的身體，問：“路遠，你究竟怎麼了？”

他用獃滯的目光看着我，緩緩地將丟在床邊的手機遞到我的面前。

我接過了手機，寬大的屏幕上有一條已經翻開的短訊：路遠：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來看的，我們還是只做朋友吧！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蘇曼。

我頓時明白了。想不到愛情有時候會像天氣，也會風雲突變。

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手重重地拍了下路遠的肩膀。他此時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路遠對蘇曼用情很深，因為蘇曼，寒假回來后，他的確改變了很多，所有的這些變化，都說明他是真心愛蘇曼的。

我想，如果有一天鄭雨溪拒絕了我，我的樣子絕對不會比路遠好多少。說不定我的情況比路遠現在的樣子還要糟糕。因此，我十分理解路遠。

我和路遠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我才又一次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背，說：“路遠，不要氣餒，說不定事情還會有轉機的。”

路遠的聲音帶着哭腔，說：“既然她這樣回復我，我是不會再去找她的。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勉強湊合，唯獨愛情不可以！”

路遠不愧是詩人，即便是在受到如此打擊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話都這麼富有哲理性。

我明白路遠的意思，路遠做事風格有點像他寫的詩，所追求的是童話般完美的愛情，像他這樣天真爛漫的人，是不容許自己的愛情帶有絲毫勉強和瑕疵的。

他心情很差，我怕會出什麼事，一直陪在他身邊。快到吃飯時間了，舍友們馬上就要回來，這件事路遠肯定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我勸說道：“路遠，上床睡一會兒吧。其他人馬上要回來了，他們看到你這個樣子會有所猜疑的。事已至此，你也別太難過。”

我的話戳中路遠的要害，他睡在上鋪，一聲不吭地上了床，然後用被子裹住頭。

舍友們陸陸續續回來了，見路遠還在蒙頭大睡，問：“路遠還睡呀？”

我替路遠打了圓場，說他病了。

路遠沒有去餐廳吃晚飯，我把飯帶到宿舍，可他沒有吃。

4

一連幾天，路遠的心情都不好，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還時不時地開導他。

直到有一天吃完午飯從餐廳出來，路遠對我說：“程越，我算是看開了，愛情這東西，很多時候大都是一廂情願的。我就是鑽了愛情的牛角尖，以至於迷失了自我，導致感情過於脆弱，即使輕輕一碰就會像玻璃片一樣摔個粉身碎骨。其實，這個世界上女孩子那麼多，我不相信沒有一個適合我！”

寫詩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味道，這番話我咂摸了好久，也沒完全弄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知道，路遠終於從那張緊緊收起的情網裏掙脫了出來。

我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不過，路遠的這番話對我也有了很大觸動。儘管鄭雨溪一直沒有拒絕過我，可是，我和她之間至今沒有定論。我是不是路遠所說的一廂情願呢？如果有一天，鄭雨溪拒絕了我，我又會不會像一塊脆弱的玻璃被碰得粉碎？這些問題，我始終想不出答案。

自從聽了路遠說的那番話，鄭雨溪的身影佔領了我大腦的全部。我不知道我倆什麼時候才會有結果。她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女孩，我和她呆在一起的時候，曾經有幾次試探性地提到過與愛情有關的話題，可是都被她巧妙地迴避了。有時候，我真的以為她是不是得了愛情恐懼症。

鄭雨溪在外面做了家教，我和她單獨呆在一起的機會越來越少。有幾次，我提出和她一起去做家教，我說我是義務的，就當是你的保鏢。可是，都被她堅決地謝絕了。

每逢周末，沒事可乾的我，經常一個人逛街。那天逛完商場，我從一家影城路過，見許多青年男女結對從剛散了場的影城裏出來。

我突發奇想，若是和鄭雨溪一起看一場電影，最好是與愛情有關的電影，看完電影，兩個人從影院裏出來后，再牽着手一邊聊着電影裏的劇情，一邊在大街上散步，這該是一件多麼時尚而又浪漫的事情啊。

影城在四樓，下面的樓層是商場和超市。我乘坐電梯來到四樓，買了兩張電影票，電影開場的時間是周日下午兩點，那個時間，鄭雨溪沒有家教，應該有空的。

電影是《非誠勿擾》。

我向來就不喜歡看愛情劇，要不是為了鄭雨溪，這種電影票白送我，都不要。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一邊翻看着電影票，一邊在想着怎麼給鄭雨溪把電影票送去。

來到女生宿舍樓下面，我給鄭雨溪打了電話，說有樣東西送給她。

她問是什麼東西。我說你下來就知道了。

周六下午，同學們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在校園裏閑逛的人並不多，偌大的校園顯得很清靜。

鄭雨溪穿着一件白顏色的毛衣走過來，一臉茫然，問：“程越，到底是什麼東西？看你神秘兮兮的。”

我向鄭雨溪說了謊，說：“雨溪，我買了一張電影票，是《非誠勿擾》，時間是明天下午兩點的。我有事去不了了，你去吧！”

我把其中的一張電影票遞給了她。

她眨巴一下眼睛，愣愣地看着我，說：“哦……”

看得出，她見我送她電影票，很驚訝，說：“你不看嗎？”

我心裏已笑開了花，說：“我真的有事，還是你去吧。”

我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當她一個人拿着電影票對號入座時，猛然發現旁邊坐着的人居然是我，那一刻，她該會驚喜成什麼樣子？！這個創意簡直太有衝擊力了！說不定，在幽暗的影城裏，她會湊近我親我一口呢。

她將電影票接了過去，喃喃說道：“非誠勿擾？我看過電影的宣傳片，很感人的。”

見是《非誠勿擾》，她臉上露出一些驚喜。

我心中的那朵花依然盛開着，至少等到電影結束，它才會凋謝。

鄭雨溪深情地望着我，說：“程越，謝謝你。”

我看到她將電影票緊緊地攥在手裏，眼睛裏流露着異樣的光芒。我沒有說話，也是含情脈脈地看着她。我倆的目光撞在一起，撞出好多好多的火花。那一刻，我好想對她說一聲我愛你。

可是，“我愛你”這三個在我的喉嚨里蹦跳了好一陣子，我還是把它們咽進肚子。

我努力剋制住自己，和鄭雨溪這樣的女孩在一起，必須學會克制，萬萬不可操之過急。由於心急，我已吃過虧。

她笑着說：“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我知道她明天上午還有家教，要急着回去備課，就說：“你去吧。”

她像一隻白色的小鳥飛走了。

她快要走進樓門時，我大聲喊道：“雨溪，千萬別忘了去看電影啊。”

她停住腳步，一隻腳踩在大理石台階上，回過頭來沖我揮了揮手，大聲喊：“不會忘記的。”

她走進宿舍樓時，我頓時感到心情好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