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力更生
一聽撞死人了,我驚叫出聲:“天啊!那小夏她……”
“她沒事,是她們家的車子撞死了別人。”郭家興趕緊接話。
“死人了啊……那她要不要償命?”
“不知道,怕是要坐牢。聽說她小叔自己報了警,要不然就真要被槍斃,現在都被警察帶走了……”
我們說著,那邊的泥水師傅大喊:“沒有水泥漿了,還不快點送過來?”
“來了!來了!”郭家興趕緊牙根一咬,小爪子就提起一小桶水泥漿;小腰一歪,兩褲腿就“啪啪啪”地跑起來;那小身板一晃一晃的,不一會又帶回來一些空的小桶。
這樣連續幾個來回,郭家興已經氣喘兮兮,額頭冒汗。但他還要把旁邊幾個空的小桶裝滿,才可以歇上一會。
我掂了掂其中一小桶水泥漿,以為那麼一小桶,就沒儘力,竟沒能提起來:“哇,這麼重!”
然後用了九牛二力,才提了起來。
郭家興有些驚訝:“你竟然能提得動?一般女孩子可提不動。”
然後仔細端詳我:“咦,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壯了?塊頭都大了好多……”
別接下去又說我吃得多,我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麼小小年紀就來干這個?這麼重!”
“我爸病情惡化,需要錢。”他說話的樣子,像個大人。
“那你不讀書了?”我很惋惜。
“我現在先湊錢,到二年級再繼續讀。”少年雙目炯炯,好像胸有成竹。
我頓時就想到,我的學費也還沒有差落呢。
就這樣,他一邊幹活,我一邊等楊小夏,我們便斷斷續續地聊起了好多事。
他家的事,我家的事,楊小夏家的事,好像我們幾個都挺倒霉的。
至於那個惡仔,我們都不陌生。一家四口,三個傻子,除了他媽。
惡仔他爸,經常有人逗他:“阿分啊,你生的兒女都挺像你啊。”
“我的兒女,當然像我。”阿芬滿滿都是自豪,完全沒能聽出人家語氣里的諷刺。
惡仔他姐,就是那個,人家老頭對她笑一下,就說人家對她有意思。
惡仔,有惡作劇的拿給他一坨便便,騙他說是香蕉,他就真吃了。
唯有他媽,辛辛苦苦地供着一家子,好在有個舅舅的幫襯着。
這下完了,楊小夏他們卻把人家舅舅給撞死了……
這天,我沒能等到楊小夏回來。
桃子找到了我:“你不是也想掙錢么?”
我點頭:“當然想,看,人家都在自力更生。”我指了指郭家興。
桃子很興奮地說:“我爸給了我5塊錢,讓我去拔辣椒樹,我倆一起去吧?還能摘些剩下的辣椒來賣,錢一人一半,怎麼樣?”
“好,我正愁學費的事呢!”我馬上就跟着她走了。
這時候的辣椒地,很多辣椒樹已經枯死。有些地要趕着翻種水稻,辣椒樹枝又太硬,影響插秧,只能拔掉。
吃過午飯,我和桃子兩個干起活來。一開始,都是幹勁十足,精工細活,每拔起一棵辣椒樹,泥巴都甩着十分乾淨。葉子都檢查得十分仔細,就怕輕易錯過一條青椒,因為青椒跟葉子顏色一樣。
這樣忙了一個多小時,就累得腰都伸不直了。
桃子臉都變苦瓜了:“累死了,還沒到三分之一。”
我看了看裝辣椒的袋子,已經裝了小半袋子:“也好,剩下的辣椒樹越多,我們還能摘的辣椒就越多。”
桃子說:“要是賣的錢多,咱們就買三角麻糖吃。”
想想都流口水!那又甜又香的三角麻糖,有荔枝大小,能吃好久,咬不動的,只能含在嘴裏等它慢慢融化后,再嚼它脫落的花生仁……
一說到吃,我們都又來了力氣,擦一把汗,再擼一把袖子,又拔起了辣椒樹,泥巴甩得老遠。
桃子家的辣椒地沒鋪薄膜,拔掉了辣椒樹,底下的嫩草,便一棵棵地露出臉來。
黃壯趕着他的牛過來吃草。
當他知道我是為了掙錢來的,就說:“以後你幫我放牛,我一天在給你5角錢,怎麼樣?”
我拿着辣椒樹枝在地上劃了又划,好一會才算明白:“一天5角錢,一個月15塊錢。”
桃子也過來跟我密謀,咬着耳朵:“這個可以,以後我倆可以一起放牛,分工合作,再拔些蛇舌草等草藥來賣。”
我聽得兩眼都冒光,於是便答應了黃壯。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今天我的牛就先放這裏,晚一點我再回來牽牛。你先幫我看着,這算是提前考驗。”
黃壯說完就離開了,我越想越覺得學費有希望,拔辣椒樹都更帶勁了。
這一頓活,終於趕在太陽下山前完成了。
賣辣就賣了8塊錢,興奮得我們手舞足蹈,三角麻糖鼓着嘴巴,說不了話。
黃壯還未回來接他的牛,等啊等,等到天都灰朦朦了,才見他回來。
一行人急急地往回走。
“有什麼西咬了我一下。”我突然說。
“有東西從我腳邊躥過去了。”緊跟着我後面的桃子說。
“我剛剛就感覺踩到什麼滑溜溜的東西。”走在我前面黃壯說。
回到村子的時候,找來火籬一照,就我左腳左側靠近小趾頭的地方,有兩個針扎樣的小血眼,不痛不癢的。
黃壯說:“應該是被蛇咬了。”
我們都有點慌亂。
黃壯又說:“不要告訴家裏人,肯定會被罵死的!”
這裏他最大,要挨罵他肯定首當其衝。
第二天醒來,想要起床,才發一條腿動不了,掀開床單一看,腫得比腰還粗。
奶奶衝進來:“太陽都曬屁股,還不起來挑糞水澆菜?真是,懶過死蛇!”
“昨晚被蛇咬了。”我支支吾吾地說。
“哈?那你昨晚竟然不說,你不怕死是吧?”奶奶破口就罵。
翻着我的腿看了兩下,轉身一個踉蹌走出去了:“我都無力打理你,你就是專門來克我的,到時別人又來說我虐待你……”
我眼圈一熱,不理就不理,就知道你會這樣,我才不說的。
過了一會,奶奶帶來了楊二伯。
他對着我的腿看了看,又按了幾下,問道:“痛不痛?”
“不痛!”就是腫得動不了,腿麻了。
“應該是水蛇或者青竹蛇,這些天突然變熱了,蛇出沒也正常。沒事的,這孩子命大着呢!我去摘點草藥。”說完又都出去了。
奶奶再次進來的時候,手裏捧着些搗碎了的草藥,往傷口上一蓋,破布一綁,嘴裏罵著:“算你命大!這你都敢不說,要是毒蛇,你早就死翹翹了。”
我也后怕,黃壯,差點真被你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