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一章 魚憶七秒，人憶一生
目送着那個新晉父親被送去休息后，我招呼着明又亦打算離去，醫院的氣氛我並不怎麼喜歡，雖然我確實喜歡安靜，但是這種壓抑的安靜並不會讓我覺得舒服。
“你看那。”明又亦的眼神停留在走道的盡頭。
我順着她指尖的方向看過去，聽着男人的稱呼，那是一對夫妻，不過看上去年齡還小，是對新婚夫婦吧，或者是稱呼親昵的小情侶。女子穿着病號服，臉上透露着茫然，男子則是很費勁地和她解釋着什麼。
“她的情緒很茫然。”明又亦輕輕搖了一下腦袋，道。
“是。”我點點頭，“她失憶了。”
男子的情緒很着急，他有些失控地拉住了女子，但是女子卻很想掙脫開來。
“你放手，你弄疼我了。”女子從男子手中搶着自己的另一隻手，“你再不放手我叫保安了！”
“對不起。”男子放開了女子的手，“你快回去休息，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不能出去。”
“你是誰啊，幹嘛管我。”女子擰着眉頭看着男子，眼中滿是陌生。
“我，我是你老公啊！”男子錯愕道，但是又恢復了平常，只是眼中帶着神傷與無奈，“你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啊。”
“臭流氓，胡說八道什麼呢！”女子眼中的陌生轉眼間變成了嫌棄，側身走過男子身旁，厭惡地走開了。
“等等！”男子轉身又拉住了女子，“你去哪？”
“我去哪要和你說嗎？放手啦！”女子使勁想掙脫男子的手，但是這一次男子卻不肯放開。
男子道：“你就穿着病號服出去嘛。”
女子一愣，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裝束，喃喃道：“咦，我怎麼會穿着病號服，我怎麼在醫院啊。”
“乖，聽我的，先回去躺着休息吧。”男子心疼地看着女子，開口勸着，“一會醫生過來給你檢查。”
“你是誰啊？”女子看向男子，眼中又回復到之前的陌生，彷彿剛剛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那厭惡的眼神也絲毫不存在。
明又亦看着這一幕也呆住了，一臉疑惑地看着我，我輕輕搖頭嘆了口氣。她隨着我這一聲嘆氣也嘆了口氣。我們移步到那個病房裏，靜靜地看着男子哄着女子躺倒病床上。女子的眼神里除了陌生還帶着戒備。
男子似乎習慣了女子這樣的眼神，耐心地給她蓋着被子，然後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拉着女子的手。但是女子立馬抽回了手，縮在一邊，警惕地看着男子。
“現在幾點了？”女子怯生生地問着男子。
“快兩點了，怎麼了？”
“啊，我得出去！”女子想到了什麼，掀開被子九打算起來，男子看這情形立馬攔住了她：“誒，你想幹什麼，你又要去哪裏？”
“我得去見我男朋友，我們約好了兩點見面的，他說要帶我去寵物店買一隻貓。”女子推開的男子的手，堅持要下床。
女子只是輕輕一推，但是男子卻被推開，坐倒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女子。女子疑惑地看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麼了？我推疼你了嘛？還是我臉上有東西？”
“不是。”男子搖了搖頭，突然捂着臉低下了頭。矇著的臉里傳出了輕聲的啜泣。
“怎麼了？”女子看着突然難過起來的男子疑惑了。伸出手想去安慰他，看到了自己的病號服，“我怎麼穿着病號服？”
“對不起...”男子搓了搓臉，紅着眼睛看着女子，拉起了她的手，哽咽着說，“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約你去寵物店的，對不起...”
“你在說什麼啊？莫名其妙的。”女子抽回了手，皺起了眉頭看着男子，心裏升起一絲害怕，“對不起，我要走了，快來不及了。”
女子轉身就要逃出病房，結果迎面碰上了醫生，醫生把她攔下了，阻止她外出：“你現在不能亂跑，準備一下接受檢查。”
“我，我生病了嘛？”女子疑惑地看着醫生。醫生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什麼病啊？”
“應該是兩年前那場車禍在你腦袋中留下的血塊沒清理乾淨，這段時間裏血塊壓迫着你的神經，讓你間歇性的失憶。可能上一秒發生過的事情，下一秒又忘記了。”醫生道，轉口又說著，“算了，說了你一會也會忘了...”
“車禍？”女子疑惑地看着醫生，又努力思索着那場車禍，可是腦海中沒有絲毫印象，她皺了皺眉頭，道：“我一點也記不起來，我就記得我和男朋友約了要去寵物店。”
“你還記得你男朋友是誰嘛？”男子在她身後問道。女子被他這麼一問怔住了，又思索起來，但是卻絲毫沒有結果，她搖着頭，神情失落。
“我會好起來嘛？”
“會的，只要你配合治療，頸托手術清理殘留的血塊，應該就會恢復了。”醫生道，“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安心靜養，配合檢查，你最好趁着知道這件事，寫到便簽上，忘記了就讓你男朋友拿給你看。”
女子點點頭，回身躺回了床上，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問道：“你是我男朋友嘛？”
“嗯！”男子很用力地點着頭，掛着眼淚一個勁地回復，“是，是，我是。”
醫生給女子做着一些簡單的檢查，然後囑咐了男子幾句，轉身離開了病房，去準備其他檢查了。我和明又亦在旁邊看着，又是一陣嘆氣。小姑娘抿着嘴唇，轉頭看着我：“為什麼恰好就記得她男朋友約她去寵物店買貓這件事呢？”
“就像我們身上獨一無二的花紋一樣。”我回答着，“總有什麼事情能讓人惦記一生的。”
我們靜靜在病房裏呆了一會，期間又看了幾次女子的病情往複，男子苦苦解釋着，又攔着她出門。似乎她病情咦往複，就會只記得要去赴約。
“你怎麼哭了啊？”女子看着流淚的男子問道，伸手觸碰着他的眼淚。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男子賺住了女子的手，搖着頭。
“現在幾點了呀？”女子突然問道。
“現在四點了。”男子撒了個謊。
“啊！那我男朋友一定等着急了！不行，我得快點過去！”女子說著就要起身，也不知是第幾次看到自己穿着病號服，疑惑地問着：“咦，我怎麼穿着病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