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渡我(上)

第十八章 渡我(上)

“和尚也喜聽人唱曲?”我倒是觀察這和尚好久了,他也愛聽人唱曲。我實在好奇和尚於我有同樣的審美?忍不住,於是我便主動搭腔了。

這戲樓是山下最有名的一家,我常常從山上跑下來就是為了這曲子。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綁了這唱戲的老頭專門放在山上-----只為我一個人唱盡人生百態。可是,我又怕我這一綁莫不是要把他老命交代在我手裏,那樣更是得不償失,我不是就沒戲聽了?對於我這唯一的愛好多下點山怎麼了?!我惜他的命,更何況我不幹這麼折本的買賣!

“貧僧也愛聽這戲曲。”他倒是說得坦蕩,我望着他覺得好笑。

“話說當年那小妖……”那老頭的戲開場了。我便把這和尚面前的座椅一拉,自己便輕輕鬆鬆倚靠在上面,這和尚倒是沒有攔我。我望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瞧着我。嘖嘖嘖,和尚也沒個正形嗎?這般“坦率”?

“你瞧得我倒是仔細,和尚莫不是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我打趣着,覺得蠻有意思的。我突然屁股一挪往桌上一坐,便把臉湊在那長的還算俊俏的和尚面前。我倒是要看看這和尚要怎麼答。

“貧僧失禮了,姑娘若覺得今日的戲曲不好聽,貧僧倒是可以為姑娘講兩個故事。”他沒有抬眼瞧我,只是手不急不緩地撥弄着佛珠,嘴裏也念着咒語。

“那我便覺得今日那老頭唱的戲確實不入我心,倒是和尚你引起我的注意呢。”我安生好好坐了下來,喚了小二拿了些酒來,又點了些下酒菜。我要看看這和尚究竟要講什麼。

他望了我一眼,我嫣然一笑,挺沒皮沒臉的。

“貧僧法號渡邊,不是第一次見姑娘了。”我點點頭,確實,每次下山來這樓里就可以看見他也在角落裏聽戲,他長得甚美,雖是和尚但也讓我留意了些。

“我名喚蘇青,那山上的頭目。我在山上山下活了也是很多年了。自認為法力不錯,那些小妖怕我,他們便讓我做了他們的頭,我不知我是人是妖,和尚覺得我是什麼?”我長得像人,但卻不是那普通的凡人。不然我的法力如何而來?

“蘇姑娘是菩提,菩提樹。”他的語氣平緩,波瀾不驚,倒是驚得我猛地一怔,倒了一碗烈酒,喝了。

“不要管我是什麼了,我還是對你要講的故事感興趣。”那老頭講的正興,樓里的掌聲和叫好聲很是響烈。我沒聽,現在覺得有點可惜,這和尚浪費我時間了。

“萬獸山的山頂有一座寺廟,那日,府里來了一位施主,帶着一菩提種子而來……”

菩提種子很是難得,寺中的和尚都跑到大廳里來瞧,唯一沒有來的就是小和尚阿渡。

寺中長老送走了那施主便獨自收走了那菩提子。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長老把種子給了阿渡,喚阿渡來種。若要養成菩提樹很難,需得至純至善之人用心養種方能存活。連老和尚都不敢種養,怕毀了這小苗。但卻讓幼時阿渡來完成這麼艱巨的任務。阿渡覺得有些難了。

若是養活了菩提樹,菩提的枝葉便能解天下百毒。如此這將會是天下百姓之福。

想到這些,阿渡便把小種子種在了自己的院中,每日為它講經,澆水。有些時候阿渡也講一些真心話:老和尚罰他了,哪個小和尚與他不和,哪個施主進香時所說的凡俗苦惱。凡與他日常瑣碎他都一一講與菩提樹聽。那樹也長臉,也是從來沒有萎過,每一日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茁壯地生長着。

這小菩提樹也算是與阿渡有緣了。他是何其幸運?

待到阿渡十八歲的時候本就是佛家弟子的他就要下山討齋,他走的時候就坐在樹下說了一夜的話,那菩提在月光的照射下而落的影子---搖曳生姿,好像有些不舍,那忽明忽暗的光影便度落在阿渡的身上。

阿渡走後菩提化做了人形,她常常坐在樹枝上,沒有人知道這姑娘從何而來,也沒有人注意這個姑娘在這茂密大樹上等着阿渡。

“等一下,我打斷一下,你剛剛是說我是菩提所化?”他這和尚講的我有點蒙圈。聽起來的感覺可不太妙。

“蘇姑娘覺得呢?”他頭也沒抬起來,閉着眼睛。手上的珠子撥的很有節奏,不快也不慢。

“那你繼續講吧,我不問就是了。”我還想問他他說的和尚莫不是他?

那阿渡回來寺中的時候已是兩年後,他來看菩提便一眼就望見了睡在樹上的女子。他問她為何在此,她卻說她是菩提,阿渡信了。

阿渡沒有將此事告語長老,他私下藏下了喚菩提的女子。

他是一個出家人,沒有情,更何況他自幼時長大從來沒有接觸男女之情,更是不懂情為何物。但菩提說要生生世世陪着他,說是為了報答恩情,既是養育之恩也是教化之恩。他沒有拒絕,他倒是挺樂意這小菩提陪着他的。

他每日都要坐在樹下念經,有時太陽太大了,菩提就搖搖身子為他避陽;有時阿渡夜裏在窗邊望着月便可以輕輕鬆鬆看見菩提睡在那棵樹上。他倒是沒有懷疑過那小女子究竟是不是菩提所化,他也自是不信這人間有甚妖魔。但卻信了那女子所言。

後來也是因為寺里的老和尚死後羽化成仙才知曉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很多超然物外之物。那女子或是沒有騙他。

菩提愛聽他念經,也愛聽他說人間瑣事瑣聞。更喜歡坐在他身邊瞧着他,這到讓阿渡挺心亂的,常常拿捏的珠子也隨着菩提姑娘的靠近而速度加緊得很。

這樣安穩的日子沒過多久,寺里來了一群黑色妖團,大火蔓延了整個寺廟。

原是這寺里普通的主持老和尚結果一日成仙的事引起了小妖的疑心,后才知這寺里有菩提。便讓那些小妖起了歹心,想要搶了菩提助於修鍊。菩提不僅僅可以解世間百毒還有助提升修為,也是妖孽仙人都爭奪之物。

若要是助於善人還好,若助了惡頭妖孽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抱着這樣的念頭,阿渡一人將菩提大火燒盡了,他種的樹他來決定它的生死。他帶着菩提小女一路跑出寺,結果小妖追了過來。

那妖對付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來說太輕鬆了,阿渡讓菩提一人逃跑,結果她卻抓住他的手不願放手。菩提將他拉在身後,施法給他設置了一個結界,他看着菩提一人對付追尋而來的妖怪。妖怪多了起來,菩提便不是對手了,眼看着妖怪要破了阿渡的結界,菩提便用盡自己的仙力化成白色煙霧漫過了整個萬獸山。妖怪便眼睜睜看着到嘴的食物散盡了。

菩提化了自己也沒有讓那些小妖食了阿渡。

從那以後阿渡便不再是凡人了,他的身體裏有菩提的氣息,原來菩提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他,還把能力注入了他的體內。

“那菩提可是死了?”我問。

“死了,不過阿渡在人間找了她很久,想那菩提允諾誓言,伴着他。”這和尚說。

“莫不是這和尚動了凡心?”我實在好奇,也想知道發生了甚麼。

“不知。”這和尚可真好玩,答非所問嘛。

“後來呢?找到了嗎?”我襯着頭,一手倒了一碗酒,飲了。

“找到了,不過這是第二個故事。蘇姑娘,貧僧告辭了,若有緣相見,貧僧再為你講第二個故事。”吊我胃口。我望着他,發現樓里的人都快散盡了,也只剩小二張羅收拾着樓中檯面,我不便強求一次聽完兩個故事。

“那渡邊和尚,下次我再來戲樓等你。”我看着他起身走出了這戲樓,那法杖的法串稀碎作響,外面的太陽落山了,黃色的光暈倒是徹徹底底撒了他一身,嗯,這是一個有趣的和尚。

我抱着酒,一個人瀟瀟洒灑地回山,那些小妖肯定為我尋了些不知名的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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