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薑蓉

自打上次姜二老爺去傅府提起解除婚約一事被拒，姜菀的心裏就充斥着不安，總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幸而熬過了冬天，姜老太太的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硬朗了，竟能下床走動走動了。

“祖母，雖已立春，可寒氣尚重，還是得多歇歇。”

這日姜菀陪着姜老太太在院子中走了大半時辰，見老太太似沒有停下的意思，忍不住勸。

雖然活動活動筋骨有益身心健康，可老太太大病初癒，明顯架不住這般的活動量。

老太太喘着粗氣擺擺手，說：“開春了，雪也都化了，各家都開始要宴請了，往年我們可不去，從今兒起，可是不得不去了。”

姜老太太的意思姜菀明白。

以前因為姜菀自己不願意社交，加之姜老太太又覺得她自小定給了傅家便也由着她，如今這般，萬萬是不行了。

“祖母說得對。”

卻是薑蓉帶着丫鬟追雪過來了。自打薑蓉搬進銅雀苑，姜老太太原以為憑着這丫頭的心性會鬧上幾天，不想過了一個年薑蓉是乖巧不少。

“前兒綏寧郡王府跟永安侯府都送來了帖子，嫂嫂新嫁過來，不知道該去哪個可好，偏來問我，如今蓉蓉知道祖母也會去，那就再好不過了。”薑蓉說著坐到姜老太太的另一側，笑道：“我們啊，只要跟着祖母就可以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自己親孫女，就算平日裏有多少不滿，姜老太太也不會真的不喜，只笑着道：“你嫂嫂是新婦，雖然能幹，可到底人生地不熟，你可要多幫襯一番。”

薑蓉乖乖應下。

“好了，我有些累了，小菀你扶我回去休息吧。”

姜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打了個哈切，吩咐姜菀道。

姜菀點頭，扶着老太太起身，可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盯着自己，讓她很不自在，下意識地她轉過身，卻跟薑蓉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薑蓉的眼神里充滿着仇恨，對，那是一種對敵人的仇恨。

姜菀愣怔了一下，再看過去，薑蓉已經看向別處。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好幾次都是這般，人前薑蓉看似是個明理懂事的乖孩子，可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讓她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兇惡。

那不是一雙十三歲小娘子該有的眼神。

姜菀自認是了解薑蓉的，她自詡是伯府嫡出娘子，李氏又慣會寵愛她，向來目下無人，這也無可厚非。古人雖然早熟，可到底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她也自認為自己從未害過她，何以她會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姜菀陷入了沉思。

“畫屏，銀燭。”

姜菀沉思過後，叫住兩個丫頭。

“你們有沒有發現薑蓉似乎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畫屏看了銀燭一眼，搖搖頭，五娘子還是那個五娘子啊，要說不一樣，就是比起以前更加討人厭了。

見銀燭眉頭微皺，姜菀看向銀燭，說：“銀燭，你但說無妨。”

“前兒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娘子，是覺得沒什麼，如今娘子這麼一問，反倒讓我覺得確實有些可疑。”銀燭想了想，就把前幾天看到的事一股腦兒說出來。

“你是說小魚死了，五娘子不傷心也罷了，竟然連頭七都不讓追雪她們幾個燒紙錢？”畫屏之所以這麼震驚，那是因為闔府上下都知道，小魚是薑蓉身邊最能說得上話的一等丫鬟，聽說前兒小魚的娘親重病，薑蓉還托她的舅舅幫着找了名醫，要說情分是不低的。

可就是這樣的小魚，她死了，薑蓉竟然一點不傷心。

“銀燭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畫屏說：“我聽大少爺身邊的弄月說，五娘子前兒給了大少爺幾篇策論，說是大少爺只要背熟了，這春闈鐵定能中。”

不願意念書，甚至連女戒都背不好的薑蓉，竟然願意去看策論，而且還給姜明軒去押題。

“薑蓉說的是哪幾篇策論？”

“這個……”畫屏撓撓頭，“我這就去問問弄月。”說著就要狂奔出去，姜菀趕緊叫住她：“你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讓人看出來你是在打聽，最好就是讓弄月能主動告訴你。”

畫屏一拍腦門，答應道：“娘子放心，弄月最喜歡別人誇她是才女，我這就去誇誇她。”

“娘子，可有什麼不妥？”畫屏走後，銀燭不放心問道，她一向比畫屏心思細膩，就是膽小了一些。

薑蓉是有不對，從住進銅雀苑開始就不對。要以往，因着老太太要養病又喜歡清靜，所以免了小輩們的每日晨昏定省改成了每初一與十五，就是這每月兩次的請安薑蓉都是能躲則躲，可如今她非但不躲，還願意日日到老太太跟前說笑。

姜菀是有一些吃味兒，可是事出反常，又事關老太太她實在不得不放心上。更重要的是，她有幾次對上她的眼神，總覺得薑蓉似乎是在看敵人，是，她以前也討厭自己，可絕不是這樣的眼神，那眼神實在過於可怖。

“沒什麼，小心些總是好的。”

姜菀搖搖頭。

很快畫屏就打聽清楚回來了。

“娘子我到了弄月那兒，就一陣猛誇她，弄月一會兒就經不住誇，把那幾篇策論都告訴我了。”

畫屏洋洋得意道。

“一共是三篇，一篇是叫《》，第二篇是《》，第三篇是《》”畫屏一口氣說完，咽了咽口水，“弄月還跟我說叫我別說給別人聽，說是大少爺吩咐過的，娘子是不知道弄月，她才是最喜歡傳話的大嘴巴。”

“娘子？”

見姜菀皺着眉頭作沉思狀，畫屏還想叫一聲，銀燭趕緊拉住她，小聲道：“好了，娘子這會兒要想事情呢，我們先出去，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畫屏點點頭，雖然她很想聽到姜菀誇獎誇獎自己。

這三篇策論都講的是稅賦問題，更巧合的還都是出自現任中書左丞相章之煥的手筆。這章之煥姜菀知道，他二十二歲進士及第，謝絕了當年還是綏寧王府現在的綏寧郡王府招婿好意，執意迎娶同鄉表妹，近是五十年過去章之煥與髮妻感情甚篤，沒有小妾通房，二子二女都是嫡出。

現年已經年近古稀的章之煥，屢次想要致士，可都被隆僖帝挽留，只讓他再為大齊多操一份心。

不學無術的薑蓉，好端端要去讀章之煥的策論做什麼，還推薦姜明軒春闈只要讀透這三篇策論即能包中？

除非，薑蓉早就知道今年春闈的考題是稅賦相關問題，而且主考就是章之煥。

可薑蓉一個閨閣女子，又是怎麼知道的？

除非……

思及薑蓉的這段時間的變化，姜菀的腦海里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既然她都可以有穿越這樣不符合常理的際遇，那麼薑蓉為什麼就不可以呢？

姜菀搖搖頭，那麼一切答案就在此次春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