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花香

清風徐迎，花香暗渡。

芍煙動了動鼻翼。泰裝少女引路在前，越是走往石寺深處，越是能感受到這座石建築的精巧絕倫。整個石廟俱用大長條石鋪陳而成。條石表面被打磨得如鏡面光滑，上面刻了各色花卉。

芍煙一路走一路看，這些圖案看來栩栩如生，有不少是她所認識的。比如玫瑰、玉蘭、薔薇......，各色植物靈奇，或清美，或嬌艷，卻都往前路所進方向作恭敬禮拜半斂模樣。芍煙看得驚奇，這些花讓她想起了神誕日時，信徒們恭敬祈禱祝福模樣。

芍煙暗暗稱奇。莫非裏面住着一位花王或花神？！而這座古石寺，則是為敬奉或祭祀花神而修？可若真是正經花神，為什麼之前寺廟外圍又有一層加了咒語的封界存在？

她越想越是一頭霧水。索性甩了甩頭。罷了，她一個來自唯物主義世界的現代人，如何能猜透這些神神鬼鬼的怪異事情？多想不安不如處之泰然。抬手摸了摸兜子，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指路神器——木罡松鼠存在。

芍煙一時放寬心隨在少女身後而行。漸漸，她貓兒本性又止不住好奇起來。看到石頭上刻有一種前所未見花朵。芍煙因為其逼真程度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沒料到那朵花竟然嘎嘣一下，活生生從頭頂上空脫落下來，伸着一張血盆大口，直往芍煙脖子上咬來。

芍煙立時被釘在原地般猛咽口水。關鍵時刻，幸虧前方引路少女及時回身，伸手輕輕一磕，前刻還兇狠不已的花兒立刻縮回身去，血盆大口也變成櫻桃小口，向著芍煙悠悠然唱：“有美臨兮，蓬蓽生輝；佳人笑兮，傾國之姿；有美......，”余話未完，被引路少女塞了一口子香花嗆得咳嗽不止。

少女回頭向芍煙恭謹一禮，“這是我們這裏最多嘴的花兒，叫胡語花。整天謊話連篇，扯天扯地，一但搭上話，非要被扯住聽它胡說八道三天三夜才算完。貴客莫要理會它。”

芍煙不好意思笑笑。總不好說，是她先招惹這甚為有趣的花兒的。

這可不是科幻片，也不是動畫，而是現實發生在她眼前，活生生花兒會說話的場面。

芍煙繼續前行，手掌卻輕輕拍了拍兜子。引路少女沒有發現，隨着芍煙手掌離開兜子，一道黃棕色巴掌大小影子飛速從芍煙身上躍出，一個跳躍，正好落到還在嗆吐滿口香花的怪花頭頂上。

木罡才剛落定，那怪花用牙齒磨礪着一腔子光禿禿的花梗子極不甘心道：“桔梗那小妖女亂說，本花哪裏叫胡語，分明有着另一個文雅名字叫——解語！知道何謂解語嗎？解語就是......”正自說得有趣投入，猛然崩出血盆大口，“操！哪個殺千刀的，敢挖老子的腳根！”嗆出一口老血，且吐且言，“痛死老子了！看我一口把你這個毛畜生吞了！”

怪花揚起蔓莖，凌到木罡頭頂上空，血盆大口一張，牙齒磨得錚錚作響，“操，你這該死的蠢物，竟敢挖你爺爺的老根。看爺爺不吞了你的身子作花肥！”

木罡兩隻小爪子抱在前胸口，“來啊，看誰把誰作花肥！”

地上一圓球一長蔓斗作一團。少頃，一路專心行進的芍煙感覺兜子被拍了拍。芍煙俯首一看，木罡兩隻前爪勾在她腰間吊著。它的嘴間，則橫咬着一枝頹敗喪氣，所有花瓣都被扯掉露出一個光禿禿無嘴腦袋的邪氣花梗。

芍煙表揚性拍拍木罡腦袋，將兜子鬆開一條縫，把松鼠和新得來的怪花一起裝入。

兜子裏慣常猛烈掙動。芍煙習以為常。木罡與小白狐每每同處一個空間時，都會短暫爭個勝負，再迅速劃定地盤各自安定。芍煙一貫放心也能容忍二獸一直伴隨身邊，也是因為兩隻獸懂得審時渡實，不會因為私下小怨影響了大局。

只是，這一回似乎斗得久了些？芍煙乘引路少女不注意，正要扯開兜子看，一條連花帶葉全部落完的光梗子被從兜子裏拱將出來。

正要掉地上之際，被芍煙及時伸手托住。

被木罡欺負得從面子到裡子盡數落馬的怪花一時認主般彎曲花枝纏在芍煙臂上，隱隱露開一條唇線就要開講抱怨，被芍煙一把捂住，下死勁兒塞入到另一側的兜子裏。

這番動靜自然不算小。引路少女疑惑回頭，“貴客有什麼需要嗎？”

芍煙擺擺手，“唉，好像有些熱啊，不好意思。”

引路少女疑惑迴轉身。

所幸前路不長。

長道直通高大廟堂，兩側數十米高的石柱矗立。柱上纏繞附生芍煙不認識的纏枝花卉，朵朵冷貴完美，看來妖艷而又神秘。

柱下則有與引路少女一致裝束的古泰裝女子一一用托盤奉物而立。

足下輕煙彌散，芍煙一路看去，這些少女所奉之物，或為衣裝，或為披帛，或為頭飾，或為玉帶......件件精緻，物物完美。芍煙看得暗吞口水，她是要修得幾生幾世，才能得到這些東西？

女子天生愛美，特別對於衣飾品，便如男子於槍械，於遊戲，於模型，那是天生脾性，無可戒除。

不過芍煙貴在自知，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也就只過過眼癮罷了。事後並不會一直記掛心頭。

再說眼前。

引路少女帶着芍煙行至一處石像前，半跪下身子側卧於地奉着雙手稟告，“主人，貴客已至。”

芍煙咂舌。連禮儀都是泰式，幸好沒有講泰語，要不然她真不知今夕何地。不過她始終是唯物主義平等社會長大，除了錢，沒有任何信仰，故而也就沒有石廟中那些少女的卑微遵從感。

這裏應該是整座石寺中心，穹頂圓形巨大，沒有裝飾嵌入寶石，反而從四周十數根巨大石柱上纏繞生就無數朵散發柔柔白色光輝的鮮花。

花兒綻放正盛。芍煙抬頭瞬間，那些花似乎受到感應，花瓣又徐徐開展不少。一時，整座石廟中心都彌散滿飄渺花香。芍煙動了動鼻翼，心底沒來由而生的溫和感，讓她眼底溫潤流淌想哭。

這種奇異感受如同穿越千年萬年。芍煙感覺胸前一涼，下意識抬手，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自失，恍惚好一會，輕然而笑。這是做什麼呢？她可從來不信什麼前世今生。而且，就算有，那也完全不管她的事。她是一個獨立個體，只有今世記憶和性格。

一切想明，芍煙擺脫自失感。開始仔仔細細觀察這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