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堤遇險
“因為我跑得不夠快。”
“不是,因為沒有風,歇一會兒,有風再放。”
兩人並排坐在江堤上,慢慢平穩呼吸。
前方江水緩緩流淌,溫暖的秋陽撫摸着天地萬物,江面的波光也籠着一層暖意。
池誠旁側的連心閉着眼睛微微仰起頭,臉上的笑意隱隱還未散去,似乎正陶醉在這個溫暖午後的某個瞬間。
池誠傻傻看着連心,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麗動人的女生呢。
閉着眼睛的連心忽然說:“我能靠一下嗎?”
池誠又驚又喜,惶恐里充滿期待,他做夢也沒想過會發生這麼美好的事情,複雜的情緒使得他愣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連心坦然得很,自然而然輕輕把頭靠在池誠的肩膀上。
池誠的一顆心在胸腔里跳得幾乎快要炸裂開來。
池誠坐在那裏一動不敢動,如同化身泥塑木雕,他的肩膀上正枕着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他怕自己一動夢會破碎,雖遙不可及,可這一刻能天涯咫尺已是命運恩賜。
這秋陽,這江,身邊這人,他希望定格為永恆。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誠聽見連心夢中囈語:“遇見你真好。”
說這話的時候連心沒有動,說完這句話連心也沒有動,這句話說得很輕很輕,像蝴蝶的翅膀。
連心夢見誰了呢?夢中那人真幸運啊。
……
學校操場上。
男子一萬米長跑即將開始,運動員們站在各自的跑道上做着賽前熱身,陳一帆在第3跑道。
跑道周邊擠滿了熱情的同學,男子一萬米是每年運動會裏難度最大的運動項目,前來加油鼓勁的同學自然也多。
何況還有男神陳一帆參賽,如今的寶岳中學何人不識陳一帆。
拉拉隊很稱職,還未開賽,“陳一帆加油!”的吶喊聲已經一浪高過一浪,為陳一帆加油的不僅僅是四班的同學,更多的是其他班級的人。
這樣一來,把其他選手搞得很尷尬,自己班的女生一個勁兒幫對手加油鼓勁,這多影響情緒,好像場上就只有陳一帆一個選手似的。
她們喊的哪裏是口號,分明是一顆顆帶着桃色的心。
陳一帆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尋,四班的同學絕大部分都已在場,看來看去不見連心。
陳一帆有些失落,這時廣播裏正在播撐桿跳的獲獎情況,前三名的名字班級都會廣播出來,播第一名的時候特別濃墨重彩。
陳一帆想,那就讓廣播告訴你吧。
……
連心坐直身體扭扭脖子,池誠說:“醒了?”
“嗯。”
“連心,你想聽音樂嗎?”
“好。”
只見池誠掏出一個黑色的樣子十分古怪的東西出來,稍一擺弄之後開始試音,僅僅幾聲試音,連心發現它發出的樂聲很不一樣:“這是塤嗎?”
“嗯。”
“你會吹塤?”
“會一點點,你不要期待太高。”
“好。”連心已經充滿期待了。
池誠正式吹奏起來,一種古樸蒼涼而又渾厚低沉的樂聲從帶有泥土芳香的塤里流淌出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在這一段天籟般的絕響里,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情緒慢慢瀰漫,一點點無聲無息緩緩浸入。
連心如同被帶到空谷,帶到山巔,帶到那茫茫荒原,想要尋找什麼,始終尋而不得。
在這樣的尋找里,哀婉之餘竟又伴隨一絲微弱的希望。
當連心想要擺脫這樣的情緒的時候,方才發覺已被緊緊糾纏,而自己竟有些捨不得擺脫,好似有什麼東西指引着她慢慢遠離塵囂……
一曲吹完,連心早已淚流滿面,連心說:“你是不是給我講了一個悲傷的故事?”
“嗯。”
“講了什麼?”
“講了一個女子和她愛人的故事,我講不好,我念幾句歌詞給你聽吧。千年夢一回,九死猶未悔,自君別後守空幃,日日看盡日西墜,夜夜獨對月徘徊。又見秋風吹渭水,思君君未回。”
“太悲傷了。”
“對不起,我不該吹這首曲子給你聽。”
“曲子很好聽。塤之自然,以雅不潛,居中不偏。”連心最後說的這三句話是什麼意思池誠沒懂,又不便問,如果是陳一帆肯定能聽明白的。連心又說,“你還會其它曲子嗎?”
“會一些。”
“我還想聽。”
“好。”
池誠為連心吹塤,一直吹到夕陽西沉。
江邊早已起風,秋風放肆吹亂她的長發。連心說:“起風了。”
“還想放風箏嗎?”
“不放了,我們回去吧。”
池誠站起身來,發現全身骨頭僵硬,一動,咔咔咔響。連心:“你沒事吧?”
“沒事,走兩步就好了。”
兩人準備從江堤上下來回學校,不料迎面碰上四個人,為首那人正是吳彪。
吳彪看見連心和池誠,又是驚訝又是憤怒:“還真是你們!”
十幾分鐘前,吳彪和他的三個“兄弟”從網吧出來準備回學校,吳彪聞聞自己又聞聞身邊的“兄弟”,說:“你們聞聞,有沒有煙味?”
四個人像狗一樣你聞聞我,我聞聞你,都說煙味很重。吳彪說:“走,去江邊吹吹風。”
一個道:“彪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謹慎了。”
“老子再被逮到一次,吳鐵雄非他媽廢了我!”
“吳鐵雄是誰?”
“我爹!”
吳彪在學校劣跡斑斑,幾次差點被勸退,吳鐵雄在班主任和年級主任那裏低聲下氣好說歹說,並且寫下保證書學校才勉強答應再給吳彪一次機會。
保證書不是吳彪寫,是吳鐵雄寫的。吳鐵雄向學校保證,如果吳彪再違紀違規自願將其領回。
這幾天學校開運動會,白天停課,晚自習照常進行。
吳彪白天泡在網吧里,晚自習是必須回去上的,而且還不能有違紀的跡象。
四個人往江邊走,遠遠聽見塤聲,吳彪說:“這他媽什麼聲音,跟鬼哭似的。”
有人說:“你們看那個人,像不像池胖子?”
一個道:“我怎麼看着旁邊那人那麼像嫂子呢!”吳彪的“兄弟”喊吳彪“彪哥”,都喊連心“嫂子”。
吳彪激動道:“哪裏?”幾個人同時指向前方,吳彪道,“媽的,走,過去看看!”
因而四人來到江邊。
吳彪四個人堵住池誠連心的去路,吳彪陰陽怪氣道:“可以啊池胖子!”
池誠見他們人多勢眾,有些膽怯。他把連心護在身後,僵硬笑道:“連心心情不好,我帶她出來走走,你別誤會。”
池誠想多了,吳彪是不會誤會他的,任誰都不會誤會池誠和連心,因為誤會是必須建立在資本和“有可能”的基礎之上的。
池誠有什麼資本,人胖,成績不好,黑白兩道都混不開,想追連心,那真是痴人說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再說,連心能看上池誠?是豬油蒙了心,還是眼瞎?
不過,寶岳中學倒是盛傳,說連心喜歡陳一帆,陳一帆遲遲沒有表態。
連心一把拉開池誠,怒道:“用不着跟他解釋,我們走!”
見連心要走,吳彪立馬上前攔住連心。池誠見吳彪攔連心,急得想上來解圍,不料被吳彪的三個“兄弟”絆住了。
吳彪嬉皮笑臉道:“我沒有不相信你,我的意思是你心情不好跟我說啊,我帶你玩兒,幹嘛找池胖子。”吳彪說著就要去拉連心。
連心條件反射往旁邊退了一大步:“不要碰我!”連心情緒異常激動,在空中不停拍打吳彪想要拉她卻並未碰到的他的手,氣得渾身哆嗦。
吳彪對連心的反應十分不解,他往前一步盡量柔和聲音道:“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我有這麼可怕嗎?你怕什麼嘛,我又不會傷害你。”
吳彪的安撫全然無用,連心嚇得尖叫:“滾開!你滾開!”連心接連後退,吳彪步步上前。
池誠極力往前蹦,無奈被吳彪的三個“兄弟”緊緊抱住了,一個人攔腰抱住他,兩個人一人拽一條胳膊。一個說:“人家兩口子說事情,你瞎搗什麼亂。”
池誠在旁邊急得大喊:“你離她遠點兒!”
吳彪非但不離連心“遠點兒”,反而越靠越近,嘴裏說道:“連心,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我這人不壞,真的,了解我之後你會發現我也有好多優點。”
池誠大喊:“危險!危險!”池誠看見連心已經退到江堤邊緣,吳彪尤未察覺還在絮絮表述衷腸。
池誠大急繼而暴怒,蠻力頓生,兩手一掃,擺脫了右臂那人。
池誠紅着眼睛用手裏的塤一通亂砸,嘴裏吼叫着我殺了你們,一個人瞬間頭破血流,另外兩個人也被砸得“哎喲,哎喲”連天,紛紛亂叫:“這丫瘋了!”再不敢上前。
池誠發足往連心狂奔,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連心退無可退摔下了江堤。吳彪大駭,伸手去撈,拉了個空。
現在是秋季,江水瘦身,呈六十度傾斜的江堤下是佈滿鵝卵石的河灘。連心從江堤石壁一路滾下去,躺在鵝卵石上不動了。
吳彪四人見出了事,嚇得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