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77考室

第十八章 77考室

吳彪還是一副“落湯草雞”的造型,頭髮上依舊抹了很多定型水,根根豎立很有精神,怎麼看怎麼像一叢蓬蓬勃勃參差錯落的草。

池誠咧嘴沖吳彪笑,而吳彪殺氣騰騰。這殺氣瞬間把池誠的笑殺死在肥胖的臉上,很是瘮人。

連心進77考室的時候,大部分考生已經來了。當時教室里一片市井模樣,喝豆漿吃油條的,啃包面喝牛奶的,戴耳機聽歌的,打王者榮耀的,聊八卦新聞的,看的,補瞌睡的,化妝的,當然也有少許臨陣磨槍的……總之,一片欣欣向榮的太平景象。

連心一走進來,眾人真心誠意的“哇”了一聲。漢樂府《陌上桑》裏,有一段描寫美女秦羅敷外出採桑時人們見到她的反應:“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翻譯過來就是說,走路的人看見羅敷,放下擔子捋着鬍子(注視她)。年輕人看見羅敷,禁不住脫下帽子重整頭巾。耕地的人忘記自己在犁地,鋤地的人忘記自己在鋤地,回來后相互埋怨農活沒有幹完,歸根結底只是因為看羅敷去了。

而連心一進來,戴耳機聽歌的耳機從耳朵里掉出來也全然不知,化妝的口紅畫到人中上也毫無察覺,啃麵包的一口面包含在嘴裏半天不嚼……此情此景,倒像是秦羅敷再現。

連心淡定得很,走在眾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找到座位。

女孩子們實實在在羨慕嫉妒恨,同樣都是女生,為啥差別這樣大。

如果說她們是女媧捏的泥人變的,那麼連心定是女媧用美玉精心雕刻的藝術品,不能比,一比只能自慚形穢。

男生們一陣騷動,只感到心上瞬間長出一根狗尾巴草,一顆裸心被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反覆撫刷,酥麻得難受,同時又很享受這種酥麻。

這間考場裏有幾個男生正在組隊打王者榮耀,他們的隊伍里只有一個叫“東方褲衩”的人不在這間考場。連心一進來,他們在遊戲裏的角色瞬間不動了,只剩“東方褲衩”孤軍奮戰。

幾個男生回過神來的時候遊戲已經結束了,“東方褲衩”一臉懵逼:“我靠!”“什麼情況!”“這麼快團滅,秒殺啊!”“你們被甄姬凍結了?”“她一瞬間就能同時凍結幾個?”“什麼走位,這麼風騷!”“不是,這是什麼時候出的新技能?”

幾個人匆忙回復:“有美女!”“看美女去了!”“絕色啊!”“哇咔咔!”

“東方褲衩”:“美女,哪裏?”

“教室。”

“東方褲衩”:“我*!”“你們幾個在一起?”“你們有木有點B德!”

“東方褲衩”暴怒,幾個人不顧他的叫囂,果斷下線,毫不拖泥帶水。其中一個人正是“落湯草雞”吳彪,他是隊長。

幾個男生簇擁着腎上腺素狂飆的吳彪一起跑到連心面前諂媚:“你好啊,連心。”

連心:……

吳彪用雙掌從耳朵兩側往後撩了一把頗為自得的頭髮,再微微一昂:“我就說嘛,今天我的眼皮子一直跳,原來是有喜事啊,沒想到你也在這個考場。”

連心:……

都說梁朝偉有一雙電眼,吳彪曾經對着鏡子模仿了好一陣子,他自認為已得其中精髓。

此時,他用力閉着眼睛背對連心,然後猛然回頭,睜眼。眼睛又不能睜得太大,太大顯得兇狠,只能微眯,眼神盡量迷離,他自己彷彿已經聽到了“嗞嗞”的電流聲。

吳彪用這樣的“電眼”深情凝望連心,刻意低沉嗓音:“我給你寫的信你看了嗎?為什麼不給我回信?”

“哦——”幾個男生開始起鬨。“別笑,別笑!”吳彪沒繃住,紅了臉很是嬌羞,他或許意識到這裏不是說私密事的地方,遂轉了話題,“你要答案嗎?保證是真答案,我一會兒發給你,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連心:……

“你喜歡看電影嗎,還是喜歡打遊戲,還是喜歡說走就走的旅行?”

連心:……

“周末一起出去玩兒唄,我請你吃大餐,我還知道一個特別好玩兒的地方。”

連心:……

吳彪說來說去,連心冷若冰霜就是不說一個字,不僅不說一個字,一眼也不瞧這幾個人,如同對待一團空氣。

連心只是自顧自擺放考試用具,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血色全無。

男生們彼此看了看對方,面子上已經掛不住了。這時,兩個監考老師一前一後走進來:“同學們門外自覺排隊,我們要安檢了,有手機的主動拿出來……”

幾個男生懨懨散去,連心暗暗鬆了一口氣。

考試的時候,前半場好多人並不急着答題,一來確實不會,二來看美女比答題有意思。後半場情況有所改變,大家的重心全轉移到答題上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好多人在用手機作弊,他們的答案來了。

池誠有些納悶,大家不是都交了手機嗎,怎麼還有手機。

其實這是大家的慣用伎倆,花幾十塊錢去買一個老年機,還是二手的,專門用來應付老師,自己的智能手機那捨得交出去。

吳彪的座位離連心較遠,他想抓住機會討連心歡心,他得到答案后,巴巴兒的在小紙條上謄抄一份,冒着“生命危險”一路讓人傳過來。

答案傳至連心左側那男生手裏時,那男生擠眉弄眼給連心暗示想讓她接答案,可連心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目不斜視的睜眼瞎。

那男生着急,遠遠和吳彪對望,表示沒有辦法,吳彪也急,多次假咳,企圖引起連心注意。

吳彪的舉動被好些同學看在眼裏,這些同學就那樣微微笑着看他,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很快就把監考老師引過去了。

監考老師在吳彪的考桌上輕輕敲了幾下以示警告。寶岳中學對待作弊從不手軟,一旦證據確鑿,馬上通報批評,並予以記大過處分。

作弊,不管懲治手腕多麼鐵血,從來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樣一來,吳彪總算消停了。

池誠的智能手機交出去了,即使不交也沒人給他發答案,考場上更沒人給他遞答案,他是一個被迫自力更生的選手。

語文考完后,吳彪截住池誠,等教室里的人散盡之後,吳彪怒氣沖沖問池誠:“你究竟把信給她沒有?”

“給了。”

“那她為什麼不理我?也不給我回信?”

“我不知道。”

“你小子不會耍什麼花招吧?”

“啊?”池誠滿臉茫然,目光獃滯,就這個“啊”字也慢了半拍。

“算了算了。”看池誠那呆傻的樣子,耍花招是需要智商的,別高估他。吳彪臉色略微緩和,神情卻非常失落,“她一個字都不和我說,反倒和你說了一句話。”

“啊!”池誠愣在那裏。

“別啊來啊去,蠢得像豬!”

“啊,好。”

吳彪來氣:“別笑了,再笑我抽你!”

池誠趕緊用雙手在黑胖的臉上一陣搓:“我笑了嗎?我沒笑。”搓完臉后,池誠刻意裝出嚴肅的樣子,可臉上的肌肉卻不受控制地蕩漾開去,身體輕得好似又要飄起來。

吳彪有些煩躁,見四下里沒人,他從兜里掏出一盒煙來:“抽嗎?”

池誠趕緊擺手。

吳彪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遞給池誠,池誠不接,吳彪不管三七二一硬塞進池誠嘴裏:“別人裝好學生,你也裝,你裝得像嗎你!”塞完煙還在池誠頭上用力拍了一下。

池誠揉着腦袋,怯怯地把煙拿在手裏,不抽也不敢拒絕。

吳彪又點了一支煙,熟練地往裏深吸一口,吐出來時兩個鼻孔頓時成了兩個煙囪:“我最見不得你們這種人,長得像男人,骨子裏卻是他媽死娘炮!”

“我……”池誠愕然,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噸位還能帶給別人這樣新奇的感受,同時又為自己帶給對方這樣的感受而感到不好意思。

“行了!”吳彪說,“我知道她不喜歡和人說話,整天生活在你們班那群書獃子裏面有什麼意思,無都無聊死了,是我我也不願意說話。只有你好一點,所以她愛和你說兩句,這很正常。”

池誠恍然大悟,連心不愛和班上的同學說話,原來是這個原因,幸好自己學習渣。

吳彪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繼續鞭辟入裏:“這說明什麼,說明她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生。這樣好,能讓我放心,我就喜歡她這個樣子,你們不懂她,還叫她什麼‘冰坨子’——”

“不是‘冰坨子’是‘顏坨子’,不過我沒有叫,是他們叫的——”

“這個不重要。”吳彪打斷池誠,“她願意和你說話也好,你幫我套套她的話,看她是怎麼想的,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到時候,我還認你做大舅哥。”

連心把家裏的鑰匙落考桌里了,她回考室取,正好看見吳彪和池誠在煙霧裏親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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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里的硃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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