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第二章驚鴻一瞥】

二樓位置最好的雅間,室內溫暖如春,臨窗一張八仙桌,坐着三個人。

定遠侯府的侯爺獨孤鐸,禁衛左衛將軍岳磊,睿王慕昭律。

樓下的驚嘆聲引得臨窗的慕昭律看了一眼窗下,入目便是向大柱高大魁偉的醒目身影。

他忍不住勾唇一笑,「薛二,那不是你丈人家的管家嗎?」

「噗」的一聲,獨孤鐸口中的酒噴了出來。

坐在窗邊的岳磊立刻善解人意地站起來,笑嘻嘻地道:「換個座看着方便。那位解謎的佳人,想必是你的未婚妻了。」

「少胡說,八字沒一撇的事。」話雖這麼說,獨孤鐸還是飛快地和岳磊挪了位置,探出頭去。

女子側身站着,身形婀娜窈窕,臉上的面具遮擋着容顏,一隻孔雀尾羽恰巧伸出眉梢,隱約露出面具后的一抹黛眉,斜上雲鬢。花燈流光溢彩,她亭亭玉立於光影之中,只一個側身,卻是說不出的曼妙柔美,如是畫中之人。

這是向婉玉嗎?獨孤鐸無法確認,雖然兩家素有往來,但未出閣的女子養在深閨,他雖見過,卻並不熟悉,單憑一個身影,根本無從分辨。

那女子微微仰首看着燈謎,從容地說道:「偷梁換柱,這是木賊;老謀深算,是蒼朮;天女散花,是降香;昭君出塞,乃王不留行……」

店小二又驚又贊,「哎呀哎呀,不得了了,看來小姐今日定能解開五十道燈謎。」

慕昭律手裏的酒杯,不知不覺放了下去。

岳磊笑道:「侯爺不是說向小姐沒什麼才學,這謎底都是中藥,一般人未必解得出來。莫不是打聽錯了吧?」

獨孤鐸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亭亭玉立的身影,喃道:「難道錯了?」

慕昭律微微一笑,「我看未必。」

獨孤鐸回頭,目光灼灼,「王爺有何見解?」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本王只是覺得今夜之事太過湊巧而已。怎麼偏偏我們在此飲酒,向小姐也偏偏來此解燈謎,又偏偏帶了個這麼惹眼的管家,別人都戴着面具,偏偏管家露着一張胡人的臉。通常來說,太過湊巧的事,都有蹊蹺。」

獨孤鐸道:「他臉大,沒有那麼大的面具罩得住。」

岳磊忍不住樂了,頓了頓道:「莫非這是挽霞樓和向家聯合起來做的一場戲?謎底她都知道。」

慕昭律搖頭,「挽霞樓出燈謎是早就定了的,我們來此飲酒卻是臨時起意,知道薛二去向的不過是侯府的幾個人。」

獨孤鐸問:「那……王爺的意思是?」

慕昭律含笑不語。

岳磊身為禁衛的左衛將軍,比常人敏銳警覺,當即便問:「王爺是說,這女子可能不是向婉玉?」

慕昭律抱臂淺笑,「本王什麼都沒說。」

「兵法有雲……」

話未說完,獨孤鐸拍了岳磊一掌,「去你的兵法,你身手好,去將她的面具取下來,看是不是向婉玉。」

岳磊笑道:「讓她罵我登徒子嗎?」

獨孤鐸道:「你戴着面具,向小姐也不知道你是誰,有什麼好怕的!」

岳磊雙手一攤,「我不認識向家小姐,便是掉了面具,我也不知是不是她。」

獨孤鐸道:「我先下樓,站在街對面看着。」說著,拿起桌上的神農面具蒙在臉上,箭步下了樓。

岳磊笑着嘆了口氣,戴上旱魃面具,也跟着下了樓。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酒杯,目光落在樓下那道倩麗的身影上。

宮卿一口氣解了三十六道燈謎,店小二在她身畔大呼小叫,又是驚詫又是敬佩,引來不少人圍觀。

「哎呀,這小姐聰明過人,有些藥材我聽都沒聽過。」

「這是安國公府的小姐,自然聰明過人。」

「你怎知是安國公府的小姐?」

「沒看見那胡人?那是安國公府的管家,名叫向大柱。」

「哎喲,這名字還真是貼切。」

宮卿解了第四十九道燈謎,身後越發熱鬧,店小二雀躍不已,只等着她解了第五十燈謎,請她上樓入席。

宮卿卻停了下來,扭頭對店小二俏皮一笑,「我不解了。」

店小二急忙道:「小姐再解一道,本店便送一桌酒宴。」

「是啊是啊,還差一道豈不可惜。」

向大柱大聲道:「我家小姐哪裏希罕你家的酒宴,不過是來玩耍高興罷了。」

宮卿含笑轉身,抬眸間微微一怔。

人群後站着一個高挺的男子,戴着一張市面上極為普通的辟邪面具,但面具后的一雙眸子,彷佛層雲萬里亦無法遮擋的寒星。她彷佛被那星光晃了眼睛,心裏竟驀然沉了一下。

她腳步微頓的一剎,岳磊狀似無意地走到她身後,漫不經心地抬手,貌似去扶頭上的發冠,誰也沒有看到他是如何解開她腦後的面具絲帶。

宮卿只覺得臉上的面具一松,忙不迭地用手去扶。幸好她動作夠快,將那面具堪堪接在鼻樑處。

岳磊只見到一雙眼眸。

他雖武將出身,卻熟讀詩書,文采斐然,可惜卻無法用言語來描述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眸。

只是一眼便彷佛要讓人沉溺一生。

宮卿並不知道自己的面具是如何散開的,那張辟邪面具后的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她,他負手一笑,走出人群。

宮卿扶着面具,對藍月道:「絲帶散了,快繫上。」

藍月連忙為宮卿系好面具,避免再掉,她又多打了一個結。

此時,迎面走來戴着神農面具的男子,拱手施禮,「在下唐突,敢問這位可是安國公府的婉玉小姐?」

方才驚鴻一瞥,獨孤鐸也沒瞧見宮卿的臉,情急之下便走過來打算直接詢問。

宮卿暗叫糟糕,幸好向大柱機敏,攔住獨孤鐸道:「小姐快回去吧,夫人要着急了。」

反正獨孤鐸戴着面具,也沒有自報家門。向大柱只當不知道他是誰,硬生生擋住了他。宮卿趁機就走,也只當不知道他是誰。

藍月小聲埋怨青華,「你怎麼系的帶子?幸好小姐手快,將面具接住了,不然叫小侯爺瞧見,豈不是白費了夫人的一番苦心。真是好險。」

獨孤鐸只好和岳磊一起回到挽霞樓。

慕昭律笑問:「看見了嗎?」

獨孤鐸悻悻道:「她反應機敏快捷,居然抬手便扶住了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一雙眼睛還不夠嗎?」

「單憑一雙眼睛就認出一個人來?」

慕昭律笑了笑,「看人本就看眼,是吧,岳將軍?」

岳磊恍惚了一下,眼前閃過那一雙眼眸。世間當再無這樣的一雙眼眸,若是他再看,定會認得。

慕昭律拿起桌上的辟邪面具,「本王下樓逛逛去,你們隨意。」

宮卿回到登月樓,韓氏忙問:「如何?」

青華笑道:「小姐高才,一口氣解了四十九道燈謎。」

藍月也道:「奴婢偷偷看了看,樓上雅間的人幾乎都伸出頭來看了。」

韓氏笑咪咪道:「太好了,小侯爺可曾看見?」

藍月道:「小侯爺不知何時下了樓,還攔住了小姐。」

韓氏吃了一驚,「然後呢?」

「小姐未應聲,帶着奴婢就走了,向管家攔住了他。」

韓氏舒了口氣。

宮夫人忍不住笑道:「獨孤鐸膽子倒大,哪有當街攔住女兒家的道理。被人當登徒子打了,也是活該。」

韓氏笑道:「他那樣的家世,自然比別人特立獨行。」

宮夫人捂住唇笑,「家世好,人長的也俊。」

「我和你兄長都極滿意。」

宮夫人問道:「那婉玉呢?」

向婉玉低頭,容色淡淡,卻並無女兒家聽到這個話題時露出的含羞帶喜之色。

宮卿暗道,怎麼看她的神色好似不大樂意嫁入侯府?這費盡心機來讓獨孤鐸對她另眼相看,難道只是舅母的主意?

韓氏道:「卿兒,你和婉玉進去換一下衣服,以防萬一。」

宮卿心道:舅母這一次,還真是計畫周詳。特意訂了這登月樓最大的雅間,內里還有一個更衣休息的內室,原來是方便兩人更換衣服。

宮卿和向婉玉進了內室,青華和雲葉進去伺候兩人更衣。

向婉玉別彆扭扭地道謝,卻絲毫也聽不出感謝的意思。

宮卿也不和她計較,盈盈笑道:「姊姊好福氣。」

向婉玉酸溜溜道:「嫁入侯府就算好嗎?比起妹妹來,可差得遠了。」

自己的婚事八字沒一撇,她為何會這樣說?宮卿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姊姊何出此言?」

「妹妹年已及笄,卻遲遲未定下婚事,難道不是為了明年甄選太子妃?」

宮卿一怔,「姊姊從何聽說?」

「大家都是這般相傳。嫁入皇家乃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之事,何況太子才貌當世無二,倒是與妹妹很般配呢。」

向婉玉的語氣越發的醋意澎湃。宮卿心裏一動,莫非她是想要明年參選,舅母不願意,所以急着要給她定下侯府的婚事。

這乾醋可真是吃得莫名其妙。

宮卿笑了笑,「我並未訂親,是因為母親想等今年的殿試。」

話她只說了一半,向婉玉已經明白。

三年一次的殿試,宣文帝會在惠和苑舉行瓊林宴恩賜新科進士。七品以上京官都可出席,四品以上可攜家眷,堪稱是京城三年一次的重大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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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難嫁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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