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的所愛在山腰
完顏宇及今日打扮得油頭粉臉,來到帳門之外,斜了王征一眼,並不說話,徑直朝營帳之內走去。陳琪正在帳內有些好奇地看着王征被一個黑臉的金兵一把拎了出去,二人在帳外眉開眼笑。卻見完顏宇及從帳外踱了進來,一雙眼睛滴溜溜瞧着自己不放,心中便有些薄怒。
完顏宇及看着陳琪,雙手往背後一負,說道:“道左一別,今日得再見姑娘容顏,某三生有幸!敢問姑娘芳名?”原來那晚官道之上,陳琪並未通報姓名,是以完顏宇及有此一問。
陳琪本懶得和他說話,不過怎麼說他也是佛家門徒,自己也不能太失了禮數。於是不冷不熱地答道:“華山龍門派弟子陳琪,怎麼,你今日還想打一場?”
完顏宇及卻也不惱,調侃道:“原來是華山派的小師妹啊,失敬失敬!這世道亂鬨哄的,你這麼漂亮一個小妹妹,出來攪和什麼呀?”
陳琪答道:“我道家正是盛世則入山修鍊,亂世則出山救人。哪象你佛門,亂世則入山避禍,盛世就出山化緣。既然這世道亂鬨哄的,你不入山避禍,卻在這亂軍之中攪和什麼?”
完顏宇及搖頭晃腦地道:“佛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時逢亂世,我為什麼不來?”
陳琪哼了一聲,道:“地藏王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好個佛門弟子,你非要下地獄與菩薩對着幹麼?”
完顏宇及想到典籍上菩薩確實也說了這話,一時語塞。但他見這小女道士風姿出塵,人既長得極美,又伶牙俐齒,心中更是歡喜。可是自己自打娘胎出來,從來沒有主動追過一個姑娘。父輩們又要麼是長輩指定,要麼是強搶硬逼,殺其父奪其女,或者殺其夫奪其妻,無所師從。而且自己打小就在山中修鍊,身邊都是些和尚,這追求姑娘的手段么,當真沒有學到半分。此時明明想親近這小道士,卻不得其門而入,一時急得抓耳撓腮。
完顏宇及身邊的一個和尚看到小王爺急得滿臉通紅,似乎看出了門道。心下盤算:咱小師弟似乎看上了這個小道士,記得小時候隔壁的阿蘭姐對她的相好阿笨哥說過:打是親罵是愛,不如……。想到這裏,這和尚高興地上前一步,單掌往胸前一立,用他自己認為最溫和的語氣對陳琪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你剛才不是說什麼再打一場嗎?那不如你便和咱家小師弟打一場吧!”完顏宇及聽得師兄這麼說,心裏懷疑:這也行?卻見師兄沖自己點了點頭,眼中含笑,滿是自信和鼓勵。完顏宇及一向認為這個師兄足智多謀,心裏便有了底,說道:“本公子願意領教小師妹高招!”
陳琪諤然,這好好地說話呢,怎麼突然就要打了?說了聲:“哼!誰是你小師妹?”卻見完顏宇及身邊的另一個和尚和兩個士兵已經開始在帳外驅趕閑雜人等,不一會兒就空了老大一塊地方出來,這不打也是不成了。
完顏宇及負手站在空地中央,面帶微笑,遠遠瞧着陳琪。陳琪緩緩走出營帳,慢慢抽出寶劍。跟完顏宇及同來的另一個和尚看到陳琪寶劍閃着冷光,完顏宇及卻空着雙手,心裏着急,暗道:不好!師弟忘了拿兵刃!快步走進場中,從背後抽出一把鬼頭大刀就往完顏宇及手裏塞。完顏宇及正眼睜睜地瞧着陳琪出神,起先沒有注意,本能地一把抓了過來。只覺手裏一沉,低頭一看,卻是一把三尺多長的鬼頭大刀。立時張大了嘴,心裏吃驚,頓時就象手裏抓了一隻令人噁心的死老鼠一樣,忙不迭一把扔掉。然後不滿地回頭瞪了這位好心的師兄一眼,暗道:這麼大把刀,你想砍死誰?
完顏宇及象扔死老鼠一樣扔掉鬼頭大刀,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緩緩從袖中抽出一把摺扇,風度翩翩地打開來,搖了兩搖。擺了一個自己認為很瀟洒的姿勢,說道:“華山派的小師妹小心,本公子要出招了!”扇子“刷”的一展,勁風颯颯,卻是扇向陳琪頭上空處。“嘩啦”一聲擊在陳琪身後的營帳頂上,把營帳弄得一陣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幾欲傾倒。營帳內大宋使團一干人等大驚失色!康王趙構被幾個人連拉帶扯,簇擁了出來。陳琪見過這人與青城的趙師秀師兄惡鬥,自然知道他的斤兩,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料他第一招卻是如此,一口氣便泄了,頗有些難堪。周圍的金兵看到康王趙構等一干大宋使臣狼狽地從營帳中跑出,一齊哈哈大笑,“飛兒飛兒”的口哨之聲四起。
陳琪見滿場喧囂,卻當是這些金兵在譏笑自己,心中一惱,身形晃動,“刷”的一劍刺了過去,竟是用上了九成的功力。完顏宇及自然是識貨的,看到這一劍勁氣逼人,劍尖隱有三顆星星閃爍,后招隱隱,哪裏還敢大意?只見他頓時連飄帶閃,高飛低竄,八步趕蟾,移形換影,最後連佛門不傳之秘——佛祖一葦渡江的身法都用上了。儘管如此,卻還是聽得“嗤”的一聲,衣袖便被削了一大片下來。
這一下滿場俱靜,完顏宇及卻也清醒過來,這小姑娘在官道上與那唇紅齒白的小道士聯手的一劍之威頃刻閃現在腦海。完顏宇及頓時覺得,師兄要自己和這小姑娘打架真的不是個好主意!師兄泡妞的辦法也許是很高明的,但是他可能不知道這小姑娘就是頭母老虎,發起威來是要吃人的!
完顏宇及心念電轉,莫說不一定打得過這個華山小師妹,就是能打過,那也要拚得你死我活。真打的話,這營中到處都是兵將,可就難保不傷人了。不行,把這麼好看的小師妹打得氣喘吁吁那也非我所願,老子不打了!完顏宇及想到這裏,兩手一抱,連聲道:“不打了不打了!小師妹劍術通神,本公子認輸!”說完狠狠瞪了出餿主意的師兄一眼,掉頭就走。
陳琪大是錯諤,這人喊打喊殺,卻一招就走,這是唱的哪一出?說實話,這完顏宇及的和尚師兄給他出的這個“泡妞”的高招,在場的幾乎沒有人能看懂,一個個雲山霧罩,莫明其妙。周圍的金兵紛紛覺得小王爺今天有點慫,讓人失望之極,亂鬨哄地很快走了個乾淨。
陳琪還在場中發怔,王征走上前來細聲安慰,末了很自然地拉着陳琪的手往營帳走去。黑臉的金兵烏木兒見得如此,走過來沖王征“啪”地就是一拳,說道:“你說你爹給你定了門親事,媳婦兒長得很白,莫不就是這個小姑娘?”烏木兒聲如洪鐘,這一下四處皆聞,連康王趙構都聽得忍不住笑出聲來。陳琪大窘,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根,只想一下鑽到地里去,可又恨地無縫。頓時甩開王征的手,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陳琪就已經衝進了營帳,營帳的門“啪”的一聲自動關上。烏木兒雙眼圓瞪,大驚失色!暗道小王爺剛才幸虧早早認輸,不然就這身法,小王爺那還能不被打趴下?
當日,開封城中,欽帝宓妃蕭鳳輕車簡從至大相國寺上香。欽帝為太子時即禮佛,欽帝后妃也多有禮佛者,宓妃多則十天半月,少則三五日必去大相國寺上香,這再也正常不過。
是夜,有個和尚自大相國寺飛身而去,如淡淡一縷青煙,飛速來到城牆,乘守城宋兵不備,縋城而下,並沒有人發現。三更時分,宋兵夜襲金營,卻事之不密,不知何故被金人提前得知,早有防備,宋兵大敗而回。
第二天晨分,金兵右帥完顏宗望提着大刀,闖進宋使營帳,破口大罵:“還想矇騙!昨夜宋兵夜襲,若來的是真皇子,焉得如此?速派真皇子來談!”於是大宋副使、尚書右丞張邦昌被一群金兵猛安謀克用刀逼着出了大營,灰溜溜地被趕回了開封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