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流水十年間

37,流水十年間

寇謙之和李若水覺茲事體大,關係到道門生死存亡,須立即回山,和掌教師兄一起商量應對。但金兵既已兵臨城下,此時卻還走不得,佛家修真到底什麼動作,還要兩說。道家歷來奉行亂世則出山救人,此時卻不能一走了之。不得已,二人只得先不言明,仍然要林靈素人將門人分散了出去,只是嚴令不得直接參戰。

大宋皇宮太極宮,乾元殿。

徽帝聞報金兵突然到了開封城下,圍了里三重外三重,一時束手無策,氣塞昏迷,太極宮頓時亂成一團。樞密使蔡攸等一干朝臣手忙腳亂地把跌倒在床下的徽帝弄到床上,灌藥急救。不一會兒皇帝總算沒有被嚇死,悠悠醒轉過來。皇帝醒來之後,啥也不說,只是示意要紙筆,內侍慌忙遞上,皇帝拿過紙筆寫道:皇太子可既皇帝位。

是時,年二十六歲的趙桓受徽帝禪讓即皇帝位,是為宋欽宗,改年號為靖康。

趙桓即位后,朝臣太和殿上好一番爭執。李綱主戰,奏請新帝據城堅守,下旨各地勤王;蔡京、王黼、童貫主和,奏請割兩河之地,換取金人退兵。帝怒,罷蔡京、童貫,王黼,斬殺其黨侶,用李綱計守堅城。開封城城牆高達三丈五尺,寬二丈余,高大堅固,且共有三道城牆,金兵急切之間也是不容易攻破。但過不了幾天,金國左元帥完顏宗漢率圍困太原之金兵十萬之眾南下,與右元帥完顏宗望合兵於開封城下。而大宋各地勤王兵馬,或觀望不前,或被金兵阻於城外,突進開封城內的不過區區三萬餘人。欽帝驚懼,罷李綱,下旨遣使金營求和,康王趙構毛遂自薦,自請為使,帝照準之。

王征和陳琪、華陽師姐一道,被林靈素師叔分派到開封北門——安遠門。是夜,華山派丘處機、清凈散人孫不二潛入城內,便與青城派幾個天師終日呆在神霄殿靜室密議,少見蹤影。

王征和陳琪看着城外如螞蟻一樣、人山人海的金兵,對開封城圍而不攻,但是無數小隊騎兵四齣,到處燒殺搶掠。遙望城外,原野之中時有火光,或濃煙縷縷,直上青雲。立身城牆之上,似乎可以聽到遠處村莊大宋百姓四散逃命時的哭罵驚叫,看到老人、婦女和孩子在金兵的鐵蹄刀槍之下瑟瑟發抖。兩人心裏冒火卻束手無策,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不由哀嘆:這一家之朝廷真是不行,若遇到個明主,也還罷了。若遇到徽、欽這樣的昏君,天下百姓可就倒了大霉!咱們趕緊回去自己的時空吧,這亂糟糟的世道,看着揪心,哪是人待的地方!

王征哪還管自己是王征還是完顏征,只想出城大殺四方。琪兒更是眼裏冒火,若不是師父和丘師叔也再三叮囑不得亂來,早就打出城去了!便在這時,曹文逸師叔卻和一個黃門太監來到了城頭,原來康王趙構奉旨出使金營,指名道姓要王征和陳琪二人一同前往以壯行色。

開封城東,大相國寺。

羅漢堂首座覺慧和尚坐在一處僻靜的禪室之內,身前跪了一人。只見這人商人打扮,年紀甚輕,身形剽悍,目露精光。良久,覺慧說道:“你起來吧,速傳信宓妃,讓她近日尋機來此上香,我要與她一會。城內各處,減少外出,不要露了行藏,切記切記!”年輕的商人低低喝了聲:“是,殿下!”起身而去,在大相國寺後院角門身影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開封西門,大梁門外,康王帶着尚書右丞張邦昌,使團一行打着白旗,縋城而下。城外金兵做着各種怪相,呼哨尖叫着讓出一條道來,有猛安謀克帶着大宋求和使團來到一處巨大營帳。營帳外兩邊金兵將裨森嚴排列,甲胄鮮明,刀槍閃亮。營帳之中,完顏宗漢和完顏宗望兩個元帥居中而坐,大馬金刀,威嚴無比。有書生謀士着中原文士裝束,和尚頭陀光着頭顱,分立在兩人左右。

康王忐忐忑忑走進帳內,不時拿眼兩邊觀望,兩邊的金將,或橫眉豎目,或面帶戲謔,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們。忽聽得一聲大喝:“宋使跪下!”康王兩腿一軟,王征和陳琪即時靠緊一步,兩邊夾住。康王身體略略有些發抖,看了二人一眼,膽氣一壯,竟是強直挺立,並沒有跪下來。康王眼神左右一掃,整了整衣袖,稍定心神,頭微微揚起,居然露出一副夷然不懼的神態,鎮定地目視坐在上首的完顏宗漢和完顏宗望兩個金甲大漢。兩人一驚,這哪象大宋的皇子?不會是假的吧?二人對視一眼,均露出猶疑的神色!

王征拿眼覷了帳內四周幾眼,看到了那晚與趙師秀師兄斗得兩敗俱傷的那個叫完顏宇及的青年,這青年似乎正拿眼瞅住琪兒,眼有異彩!王征心中沒來由一惱,再拿眼看去,幾個頭陀中隱隱有三人氣息囂張,當是佛門化清境界。還有二人氣息不顯,雲山霧罩,但王征神識雖然一觸即退,還是感到了極大的危險,這是洞明境高手。嗯,這帳內連完顏宗望,金人有三個洞明境,城內包括華山丘處機師伯在內,也是堪堪三個天師境。但李若水師叔祖剛剛受傷,盡不得全力,若真打將起來,我方沒有勝算。王征心裏想着,卻見對方一個自稱李通的漢人文士代表金兵提出和談退兵條件:割讓兩河,另加太原一城。

康王這時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居然似乎真的不害怕了,先是不肯下跪,據理力爭,爭得面紅耳赤。而後又不肯割讓太原,吵得口沫橫飛。完顏宗漢和完顏宗望二人越聽越狐疑,便見完顏宇及走到完顏宗漢身邊,歪頭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完顏宗望點了點頭,一臉兇惡,大聲喝道:“帳下何人,膽敢冒充皇子!真是豈有此理!”兩邊的金兵將禆一齊跟着起鬨,頓時帳內喝罵聲一片!

金人看到這個叫做大宋康王越構的傢伙居然狗膽包天,吵吵鬧鬧,不肯退讓,分明便是個假冒皇子!一起喝罵起來。尚書右丞張邦昌急忙走上前來,一邊臉上堆起謙恭的笑容,不停打躬作揖,一邊小聲分辨:“不是假冒,哪敢假冒?這便是徽帝第九子,欽帝親皇弟,大宋康王越構,如假包換。”“換?那就換!換個真皇子來談!”“這是真皇子?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鬼才信你!”

卻不知康王那晚在官道上見王征和陳琪聯手一劍退敵,覺得二人神勇無匹,天下無敵。有這二人在身邊,怕啥?一時膽子壯了起來。如此一來,倒救了自己的小命,金人堅決不相信他是真正的大宋皇子,非得要重新換個真正的皇子來談。於是,康王和大宋使團被扣押,金人讓大宋求和副使張邦昌儘快回城,換個真皇子來談。“待真皇子來了,假皇子滾回去!休想蒙俺!”左元帥完顏宗漢喝道,揮手讓左右退下。

王征和陳琪便被一伙人推推搡搡,趕到一處營帳之內,有金將喝令不得隨意出帳走動。“若不換個真皇子來,便把你們一個個剁了扔出去喂狗!”一個謀克模樣的黑大漢惡狠狠地說,眼中冒着凶光,四面打量帳內,卻突然一把扯住王征,左看右瞧,面有訝色。瞧了一會兒,嘴裏嘰哩哇啦,竟說起女真俚語來,“嚓里胡咚?得兒呀唉?”一雙豹眼,盯着王征,越瞪越圓。王征卻聽懂了,說道:“呼兒卡嚓?呀里得唉?”這黑大漢“哈哈”大笑,對帳內環視一眼,一把扯了王征,拉出帳來。

簡單來說,剛才二人的對話意思大抵就是:黑大漢問:“你是征老鼠?完顏征?”王征問:“烏木兒?你是烏黑眼?”

原來這黑臉的金兵卻叫烏木兒,乃是王征南遷之前,大同府草原之上的玩伴,比王征大幾歲。小時候經常一群小夥伴一起或在榆錢樹上掏鳥窩,或乘了夜色荒原裏面獵兔子,或一群孩子躲在黑桑大媽的帳外偷聽大媽訓斥自己的閨女白帖兒,甚至還有幾個傢伙趴在帳邊草地上打賭白帖兒這次會不會又挨揍……

烏木兒那時候因為太搗蛋,總是挨父親責打,經常兩眼烏青,混名就叫烏黑眼。他屁股後頭總是跟着個五六歲流着鼻涕的妹丫頭,好象小名喚作烏不花。似乎烏木兒曾經開玩笑似地威脅過王征:你現在可別看她不順眼,這跟屁蟲,小時候歸我管,長大了歸你管!

王征那時候兩隻眼睛比較小,細細地兩條縫,被人稱作老鼠眼,白帖兒乘機給起了個混名就叫征老鼠。這個渾名一直為王征所不喜,可是偏就賴不掉,而且就數這個烏黑眼喊的最凶。此時居然見到離別了近十年的兒時玩伴,小時候的“恩仇”已如過眼雲煙,兩人都十分高興。這真是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王征感嘆。

王征和烏木兒互道離情,末了黑大漢推了王征一把:“烏木花也快長成大姑娘了,你什麼時候回去娶她?”王征苦笑,看着烏木兒鐵塔一般,兩面烏黑,烏木花長大了那不是會腰如圓桶,臉如皂炭?這可如何使得。王征笑道:“我爹早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媳婦兒白着呢!烏木花么,你還是禍害別人去吧!”烏木兒“嘿嘿”一笑,道:“這可是你自己不願意娶的啊,你可別後悔!”王征一驚,暗道:這烏木花難不成居然長成了一朵花?

卻在這時,便看到完顏宇及身邊跟了幾個頭陀,二個兵卒,施施然踱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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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眉何處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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