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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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酒品一向不錯,喝醉倒頭便睡,睡足醒來神清氣爽,又是生龍活虎。如今這酒卻是越喝越清醒,不見丁點醉意,所以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尤其是對面有個臭臉道士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李東籬躲不開子期審視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賠笑道:
“邀你來天策卻不能盡地主之誼,說好的一同出遊也毀約,都是我不好。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下次一定好好補償你,必定讓你盡興。”
“說這種大話,萬一又做不到怎麼辦?”
子期眼皮都未動一下,仍是把目光定在他的臉上,一眨不眨。
“說好了就不會變!。”
李東籬斂一臉的笑鬧,一語成諾。子期聞言,眼神一亮,一雙眼變得更加深邃犀利,放佛要把李東籬的臉看出個洞來。
“就說你是個獃子。”
許久,才無奈一嘆,懶得再盯下去:
“沒想到這麼徹底。”
明明已經分別在即,卻還遭友人奚落,李東籬在堅強的神經也承受不住,頓時垮下臉來:
“你也不要總是獃子獃子的叫,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真變呆怎麼辦?”
“你還能變得更呆?”
子期雖是鄙夷道,可語氣中那說不出的溫煦滿滿溢了出來。
“那倒真是大開眼界。”
“說不過你。”
李東籬瞪了眼,一副不甘模樣,忽然停住,視線移到酒肆外,然後慢慢轉回頭來:
“雨停了。”
謝子期伸手把手裏的白瓷酒碗對着李東黎一敬,李東黎跟着與他輕輕一碰。
“子期,此去恐怕不知道何時再見面,你自己保重……”
子期眉梢輕挑,不耐煩道:
“你酒沒醒夠,說什麼怪話!?”
李東籬也不生氣,一口乾了滿滿一碗酒,把碗一放,提了槍就走,翻身上馬沒走幾步又覺後悔,總覺地少了些什麼。
咬了咬牙,轉身掉了馬頭回奔正立在酒肆門口的謝子期。
打馬而歸的李東籬揚手而拋,一道紅霞直衝謝子期而來。謝子期反手一抓,翻將過來,竟是天策府軍士隨身而帶的軍牌,上面清楚刻着天策府騎曹參軍。
“等我回來!”
聽着那人的大聲高呼,謝子期拇指摩挲着牌子上李東籬三個字,輕聲笑了出來。
李東黎一路快馬加鞭,卻在三江口的岔路上轉了路程,不出半日遠遠地見了路邊一匹馬悠閑吃着青草,馬上盤腿而坐一個女子,女子托着腮,嘴角叼着根野草,李東籬急忙策馬到了她近前。女子白眼一翻噗的一聲把草尾巴吐到李東籬面前。
“李東黎,你個大男人怎麼如此墨跡,我都等你了半日了。”
李東籬憨憨的撓了撓頭,叫了一聲師姐,卻沒有以往那般歡快。
“怎麼了?”
紅纓一下就察覺出他不妥,似有心事。
“你是不是在擔心?”
“是有些擔心。”李東籬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擔心有了師姐,以後再難耳根清凈。”
“混小子!”
紅纓馬鞭一揮打下去,正中他後腦。李東籬哪裏沒料到她真的隔馬打過來,所以根本就沒躲,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
“師姐,你好狠的心!好疼!”
“就是要你疼!”
紅纓下手特意留了幾分,又知這傢伙皮糙肉厚根本不會有什麼大礙,得意瞥他一眼,忽然揮鞭策馬,挑釁之意溢於言表。
“就說這一路清靜不了。”
李東籬揉揉並不是真疼的後腦小聲抱怨,也催馬追了了上去。紅纓覺得沒啥樂趣,慢慢收了鞭,故意將速度慢了下來,與李東籬並排。
“東籬。”
聽見她出聲喚了自己,李東籬詫異的回過頭來。
“這一路不知還能不能回的來,你若是……”
話說了一半,紅纓就駐了馬,神情有點呆的看着自己的馬背。
“師姐,朝延的事非我一介武夫所能干預的。但東籬既然已經在將軍面前立下軍令狀,這便是我職責所在,我必保你一路平安。”
紅纓看着自家師弟那張英氣的笑顏,不由默然,心底間竟不知那一日把李東籬薦給將軍是對是錯,一時間快人快語的潑辣女子,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走吧。”
本來應該是被引領的男人,此刻走在了最前方。
李東籬和紅纓心知此次事關重大,不由小心謹慎了許多,扮了着難投親的兄妹,刻意避開大路官道,一路上馬不停蹄。
與從小騎牛偶爾騎驢的李東籬不同,紅纓本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又從小練習騎射,馬上功夫自然了得。別看是個女兒家,長途跋涉卻不在話下。
反觀堂堂大男子漢的李東籬,騎着馬緊趕慢趕追了一上午,顛酸了屁股不說,大腿根更是磨的通紅,卻只能勉強跟在紅纓的馬屁股後面。
好不容易熬到個茶攤歇腳,還沒下馬後背便有幾道異樣視線射了過來。
李東籬策馬走到紅纓身邊,和紅纓四目一對交換了下眼色,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倆人翻身下馬,找了地方栓好馬匹隨便挑選一張乾淨桌子坐下。
只是二人才剛剛坐下,小二都還未過來招呼,便有鄰桌陌生茶客靠近過來。李東籬看得清楚,對方及同伴各個身藏武器。
“二位這是打算去哪?”
一名賊眉鼠眼的瘦削男子最先開口,瞥見紅纓后一陣淫笑,伸手衝著紅纓的臉頰摸了過來,
“這小娘子長的真是標誌,這臉蛋都滴得出水來了。”
還未等他碰到紅纓,李東籬抽伸手截住打開男子欲行不軌的手腕,狠狠上勁,用力一捏后鬆開。
“唉呀!疼死我了。”
男子頓時大叫一聲,抱住自己被李東黎捏腫的手臂,滾到地上。
他身後的人一看那還得了,在加上本就是想藉機發揮,這下更沒了顧忌,亮了腰中的傢伙,劈刀向李東籬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