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08.19]
「是了!我就說,世上何來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兒,打從他們來到鎮上,我便能覺着那兩人氣質很不一般。」
「如若真是神裔,那我們可得好生厚待,萬不能大不敬。」
監於此,王大石每回來給酒肆送藥材時,總免不了一陣心驚膽跳,生怕哪兒做得不周全,惹火了神人,那可是一條小命也不夠賠。
神州大地自辟世以來,神與人共處,然而神州之大,超乎凡夫俗子能想像。
即便神州大地上,有些被天神選中的應允之地,不僅有神人統馭,更有神兵守衛;但有些小國,不過是神州上的一小部分,不受天神眷顧,單單隻是凡人的棲身之地,這些地方的人們,未曾有幸見過天神,更遑論是神裔。
洛桑鎮便是其一。
這兒的百姓,大多一輩子安居在此,未曾見過神人,只是仰賴着那些外出經商的商隊,將在外的所見所聞,口耳相傳,說與居民當作茶餘飯後的故事。
隨着歲月更迭,人們純樸的生活漸變,人心亦思變,洛桑鎮對外貿易頻繁,不少外來客在此落腳生根,小鎮之外的故事,不再是故事,緩緩被搬了進來。
質樸的人們方知,這些天神後裔不見得個個為善,在這之中亦有性情兇殘者,更有以屠殺凡子為樂者,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流竄於神州各國,民心惶恐,對於凡人以外的神裔者,越發恐懼忌憚。
「王大哥,有勞了。」於緲緲將門打開,讓王大石將藥材逐一扛進屋裏。
屋裏不大,還算乾凈,撲面而來是一股濃重葯香,王大石不敢張望,將於緲緲前一日叫的藥材,全都扛進屋后的庫房,將之擺上木架。
「王大哥,這是藥材的貨款,你清點一下。」
於緲緲將銀票遞了過去,王大石接過清點,妥當收進懷裏,而後才趁空瞟了瞟四周。
屋裏擺設與一般民房沒有兩樣,更不見什麼古怪物事……這雙男女真是神裔嗎?王大石心起疑竇。
這時,於緲緲取來了一個小酒瓮,與一隻銅製淺盞,倒了一小盞澄黃色酒液,遞給了王大石。
王大石一時不敢接過,只是局促不安地問:「姑娘給的這是……」
「是屠桑酒,能治病的。」於緲緲笑道。
屠桑酒?未曾聽聞過此酒的王大石,皺了皺眉,將信半疑的接過,先是淺嘗一口,那有着濃郁葯香的醇酒,教人忍不住想再大口品嘗。
不一會兒工夫,王大石已將手裏那盞屠桑酒飲盡。
王大石一臉驚為天人,喜道:「姑娘,這酒確實好,我在藥材行幹了這麼久,也嘗過不少藥酒,卻不曾品嘗過這樣氣味特殊的藥酒,你說這酒叫作……」
「屠桑酒。」於緲緲笑盈盈地道。
「這酒真能治病?」王大石又追問。
「能!能治好身上的一些小病痛,譬如說若是撞傷了身子,抑或吃壞了肚子,這酒都有良效的,能止痛化瘀,亦能祛濕排寒。」
「姑娘,你這藥方是從何得來的?」
於緲緲正欲回答,驀然,一道黑色人影緩步行來,無聲無息,眨眼便來到她身旁,那張絕麗面龐端起了一束笑,黑眸直睇着王大石。
霎時,王大石看傻了眼,嘴巴張得大大,下巴好似快落在地上。
無視王大石的傻瞅,延維揚起一貫慵懶且饒富興味的笑,道:「這藥方自然是咱們做生意的秘辛,怎能隨便向外人透露。」
含笑的低沉聲嗓響落,延維緩緩展袖伸臂,將嬌小的於緲緲攏至身側。
於緲緲登時紅了秀顏,卻沒有抗拒延維的親昵之舉。
王大石見着此景,心中有底,連忙回道:「對不住,我從未嘗過這般香醇的藥酒,一時昏了頭,才會這麼冒失。」
延維嘴角上揚,如玉大手橫過了於緲緲身前,將她視作所有物般緊扣在她肩上,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場。
「你若是喜歡,回去之後可得幫我們多多宣揚,往後我們酒肆會賣更多這樣的藥酒,有能治病的,還有能包生孩子的。」
說至此處,延維唇上笑意漸深,刻意俯下身,湊近於緲緲臉旁,輕笑。
於緲緲的雙頰霎時如硃砂一般紅艷。
見他倆毫不避諱,舉止忒是大膽,王大石不禁尷尬地紅了臉,連忙出聲告辭。
臨走前,於緲緲不忘送了一壇屠桑酒給王大石,讓他能帶回去向他人宣張。
外人離開后,於緲緲看着延維走向後院,後院裏,擺滿了數十個碩大酒缸,他停在酒缸前,而後探出了修長指尖,輕輕點過缸中的白水。
下一瞬,那一缸白水飄出了濃郁酒香。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見延維施展咒術,可於緲緲仍是不免望之興嘆,並悄悄在心中艷羨着。
延維撇眸,瞥見她一臉羨慕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動,朝她招了招手。
於緲緲聽話的湊過來,讓他一把拉至身前,大手盈握住她的縴手,並一起朝酒缸里的白水,輕輕觸去。
剎那,滿缸的白水化成了香甜濃酒。
延維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充作酒勺,掬捧起澄黃醇酒,送往他嘴邊,他低俯俊顏,品嘗起她手心裏的酒。
見着這曖昧至極的一幕,於緲緲臉紅心跳,思緒不禁飄遠──
過去一年,他們在玄丹國另一座城鎮,憑藉着延維這份咒術,賣起了能治小病小痛的各種藥酒,日子過得頗為愜意。
「緲緲,我不是凡夫俗子,不是天神,更不是神裔,我只是一個魔。」
猶記得,當初她被他從汸江救起后,昏迷了數日,醒來時人在一間簡陋木屋裏,而延維一直守在她身旁,直到她蘇醒。
「可是,我保證,我會像一個凡人那樣活着,我想陪着你在神州大地白頭到老,不讓任何人傷你半毫。」
彼時,延維那雙黝黑的美眸,沉沉地凝視着她,即便面上帶着笑,卻無損那一臉的堅定。
那時的她,腦袋還迷糊着,怔了片刻方揚嗓問:「……魔?什麼是魔?」
她長這麼大,甭說是天神,就連神裔都不曾見過,生平第一次碰上的,竟然是魔……?
延維一笑,探手撫過她面頰,溫聲道:「魔啊,就是被自己執念毀掉的天神,既當不成神,也當不成人,所以就墮落成魔。」
「所以,延維你的執念是什麼?」她思緒逐漸恢復清明,惑然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