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149第一百四十九次相遇
第149章149第一百四十九次相遇
小白樓。
唯有溫淵陪在溫思儉床邊,常思宜、溫山和私人醫生一眾都被溫思儉趕了出去。
明明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厚重的窗帘卻掩住了所有光線,只有一盞琺琅落地燈散着幽幽的光亮。
一室靜謐,溫思儉開口,含着吐不出的老痰,又或者是悶在胸腔里的一口血,聲音像老式收音機發出的噪音,“跪下。”
溫淵抬眼,他看着溫思儉,如墨洇染的眸色沉沉。他沒有辯駁,聽話跪下。
溫思儉躺在床上,緩緩挪着視線,最後定在他腰板筆直的兒子身上,“那個女人,是、是你找來的?”
溫淵沒有猶豫道:“是。”
溫思儉的手重重捶床,發出兩聲悶響,情緒激動地咳了兩聲,“為什麼?為什麼!”
溫淵面無表情說:“父親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樂觀,還是不要輕易發怒了。”
溫思儉:“如果不是今日小七出事,你把那個女人帶來溫家,是想幹什麼?”
溫淵:“父親真的要聽?”
溫思儉顫顫巍巍地指着他:“你……你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父子倆都知道,前後提到兩次的“那個女人”,並不是指的一個人。前者是還活着的周浣雲,後者是早已去世的小七生母陳清。
“她是我的妻子,不僅僅是您口中的‘那個女人’。”
“你們都沒成婚,只是無媒苟合!”
“在我心裏,她早已經是。”溫淵冷冷地看着他,嗆聲道,“如果論苟合,父親您和周浣雲的那一夜,更令人不齒吧。”
“你給我閉嘴!”溫思儉手上還沒脫下的佛珠串磕到梨木邊緣,發出一聲脆響,“真像啊,你真像你的親生父親,都是世間一等一的痴情種,真是讓我甘拜下風……咳咳……”
聽到溫思儉終於把話挑明,溫淵輕笑,“是啊,我身上並未流着溫家的血,自然不像您,天生無情、一生只懂得牟利算計。”
溫淵原本應該稱溫思儉作姑父,嚴良姝也並非他的母親,而是他的姑母。
他的親生父親嚴良徵,是嚴家上一輩的當家人,他和溫思儉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溫思儉的髮妻嚴良姝去世后,他可以馬上迎新人入門,還有一個養得金尊玉貴的私生子溫渟。
嚴良徵的妻子難產去世,他痛不欲生,不顧襁褓中的孩子,在兩人定情的地方殉情。
這個被拋棄的孩子,很快便被接到溫家,當做嚴良姝的第四子,賜名“淵”,寫入了溫家的族譜。
溫思儉之所以心甘情願接納這個孩子,並不是因為他和嚴良姝的感情有多麼深厚,而是因為嚴良姝答應他,只要能好好照顧她兄長唯一的骨血,她可以在過身後把嚴家的財富都送給溫家。
這個秘密一直被掩藏得很好,一直在嚴良姝去世前,溫淵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溫思儉讓他從文,他便乖乖聽話不涉商,在他眼裏,溫思儉對他總有一種疏離,不像對大哥二哥那樣親切。他以為那是溫思儉作為一個商人的逐利本性,因為溫山溫峙繼承了做生意的天分,給溫家帶來足夠多的利潤,所以溫思儉才會更看重他們。
他一向是兄弟四人中最孝順的那一個,直到陳清出現,他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父親命令的想法。
周浣玉去世后,溫淵拒絕了周浣雲,和父親言明想要娶陳清的決心。
這是溫思儉有生以來首次被溫淵頂撞,他怒不可遏,將溫淵關在宅子裏將近一年時間。那時溫淵還不知道陳清懷孕的事實,若他知道,他定會豁出一切去找她。
已過而立之年的溫淵,開始想要脫離這個家。
直到他在某天,知道溫峙對溫慕卿做出的事情,他恨極了這個家。
他想要找父親討要一個公道,卻無意中窺聽到溫思儉和袁叔的對話。
隔着一道屏風,溫淵聽到袁叔向溫思儉稟報發生在祠堂里的事情,溫思儉怒斥溫峙大逆不道,竟然在祠堂那種地方對侄女做出這等下作的腌臢事。
袁叔問他該如何處置溫峙。
溫思儉低哼一聲,不以為意道:“阿淵並非我兒,他的女兒,不過算是寄養在溫家罷了,就算被阿峙碰了又如何。”
這話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在溫淵心裏,當場即讓他六魂不見了七魄。
原來他並非溫思儉的骨血。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
溫淵終於明白這麼多年來他與兄長之間的境地差異。他魂不守舍地發怔了許久,久得連送飯的傭人都以為他發了癔病。
從那天開始,溫淵寸步不離守着唯一的女兒慕卿,卻不知溫思儉聯合了周家,害死了等在溫宅外、溫淵此生唯愛的女人,也是他另一個孩子的生母,那個總是言笑晏晏的女大學生,陳清。
知道陳清死訊的溫淵,在鳳凰山上暗自下了一個決心。那一刻起,他不再是溫家的溫淵。
他是為了毀掉溫家而存在的溫淵。
蟄伏超過二十年,他終於獲得了足以和溫思儉抗衡的實力。
溫思儉閉上眼睛,“我竟不知你手段這麼厲害,在我眼皮底下把周浣玉藏起來,還想在我的壽宴之上和我對峙,害我名聲全無,臨了踏進鬼門關前,給我狠狠來一刀,讓我顏面俱損,是嗎?”
“當年是您強要了周浣雲,又把她送給那些老頭做玩物,我是看她可憐,解救她,是為您積些陰德。而她只是想在眾人面前和您要一個說法,您卻連面都不敢見,這口血吐得真是時候。”
“當年是你給我下了葯!我才……”
“可是那葯不是您準備的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您當初沒有存那些心思,這現世報也不會報到您身上吶。”
“你真是好心機!”
“論起心機來,我尚不能比過父親。但是父親老了,耳目不如以前清明,確實還不知道我做的其他事。”
“你、你還做了什麼?”
“溫峙的莊園已經被人舉報了。這麼多年您一直嬌縱他,此刻也得好好看他是如何自食其果的,萬萬不能身體抱恙,錯過這一場好戲啊。”
溫思儉滿面通紅,已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溫淵又繼續道:“大哥被您趕出了溫建,這下連您期望的二哥也沒了退路,溫渟那小子甚不中用,我也不擅經商,也不知道溫家最後會落在誰手裏,您覺得,整個溫氏的產業拱手送給祁家如何?”
這涼薄語氣,不似玩笑,溫思儉終是噴出一口血來,直直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