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你可以問別的
誰都沒想到褚西有這樣的身手,一時間全都愣住了。
褚軒航只懵了一瞬,就拔腿追了,不親眼看着她上火車,他不放心。
后追上來的李霞見褚西又跑了,自家兒子滿腳泥巴又急三火四地嗷嗷叫着讓她滾,急得嘴角都要起燎泡了。
等靠近軍吉普,她臉僵了一下,強撐起一個笑,“叫……叫你們看笑話了。是我們沒把孩子教好……”
說著話,眼角餘光還追着褚西。
“她就是褚明國的閨女?”劉征和的警衛遲疑地看着李霞,“她好像有點怨恨他爸?”
不然怎麼會說你就是認識褚明國他爹,也得給我退回去?
“對對,她就是我小叔子的閨女。”李霞攏了攏耳邊的短髮,才又開口,“怨不怨她爸我不知道,這些年雖然都是我們在照顧她,可她到底跟我們不親……”
上次褚明國回來,還是褚西小的時候,送走褚西她媽后,現在一晃眼,十來年過去了。
“小趙,掉頭。”不等李霞再說什麼,定定看了褚西許久的劉征和覺着不對,皺眉道,“追上那孩子。”
這孩子怎麼看都有點像是去尋仇的。
小趙開車老手,幾乎劉征和一開口,他便退回了那條東西向的大道,調整好方向,一踩油門追了上去。
被劉征和無視的李霞抿抿嘴,只好倒騰着兩條腿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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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你找誰?”
吳家村村口大槐樹下坐了一群人,瞧着褚西面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熱情地看着她。
“褚糧。”褚西笑微微道,“還有王翠霞。”
這是上輩子勒索不成,惱羞成怒,繼而綁架她的親爹親媽的姓名。
“褚糧、王翠霞?”村人確認她說的是誰之後,眼裏羨慕一閃而逝,撇撇嘴,“你呀,來得不湊巧。這兩家人啊,早兩年就不在咱們村了。”
這意思是人不在吳家村,但吳家村確實有這兩個人?
見褚西不語,納着鞋底的一個小媳婦開口道,“是啊,咱現在雖然包產到戶了,可都是有數的,按人頭,一人一畝三分地。可那疆省就不一樣了,地多着呢。人家啊,有錢,有人,買了票,舉家跑去疆省了。”
如今國家放開高考兩年了,管制的也不是很嚴,只要有錢買火車票,遷出去就遷出去了,壓根不難。
“聽說疆省挺大的,還分什麼南疆北疆,就是不知道人家去了疆省哪一塊兒。反正啊,都說那兒大有作為,有能耐出去的都跑去那兒了……”
褚西靜靜聽着。
戶籍方面現在還不算完善,疆省那邊又確實缺人,若是舉家過去,很容易得到安置……
找人,不容易。
“他們……”褚西頓了頓,改了話頭,“請問村長在哪兒?”
想要遷出去,村長總要開證明的。
“別問了,村長也不知道。”那小媳婦兒拿針在自己頭髮上蹭了蹭,一邊哧棱哧棱地納鞋底,一邊笑嘻嘻地說道,“給錢就成了,到那邊是他們的事兒。”
褚西微斂眼睛,問清楚了村長家的位置,還是去打聽了一番。果真如他們所說,誰也不清楚這兩家人去了疆省哪一塊兒。
沒有互聯網,沒有身份證,火車票甚至沒有實名制,若半途他們下了車……
她想找人,在這個年代無異於大海撈針。
褚西拿着鋸子,一時間,滿目茫然。
因為戶籍問題,八十年代不少犯罪分子逃竄,以至於追捕二三十年後才被抓到。
現在看,無論恩仇,她這輩子想找的人,可能短時間內都無法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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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西!”
伴隨着剎車聲,一道熟悉的聲音將褚西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回頭,瞧見來人,移開眼,揉了揉有些發燙的眉心,連話都懶得說。
“你父親褚明國讓我們接你過去。”司機下了車,蹲在她面前,“有什麼緊要的東西,你回去收拾一下,其他都不用帶。”
褚西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獃獃想了一會兒,把鋸子塞他懷裏,便準備回道觀。
她跟着李霞下山,無非就是尋個機會來找褚糧和王翠霞,現在兩人都無蹤可尋,就想回山上了。
原身所經歷的事兒,她暫時沒有心情為她討回公道。
“你父親沒死。”跟着司機過來的人下車,摁住她的肩膀,“他讓我們接你過去。”
褚明國沒死?
褚西抿唇,停住腳步。
那道意識除了奶奶張蘭,最掛心的便是父親褚明國了……
“我父親原來的撫恤金被大伯母拿去了,什麼時候能要來,我什麼時候跟你們走。”
褚西望着眼前鬢邊白完了的國字臉,平靜提出要求。
原身的奶奶張蘭在原身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就去市裡找大兒子,想要要回這些年借出去的錢,好讓原身在上大學前去探次親,再買一些衣物,其他留着大學用。
結果要錢的時候,正碰上聯防隊的人,老太太沒有暫住證,只能在聯防隊的盯視下,連夜回褚家村。
回來的路上,人摔得不輕,就這樣出了事兒。
老太太過世,褚明國也在此時傳來病危的消息,後來眼看搶救無效,領導便按照褚明國的要求,將撫恤金提前給匯了來。
一萬塊,就落在了李霞手裏。
接連打擊下,原身病倒,錯過了大學報到日期,連錄取通知書都無法找到。
病好后,原身理清思緒,找李霞要錢,要錄取通知書,卻被李霞各種理由拒絕,直到她說要舉報李霞拿着她通知書行賄,李霞才以她精神失常為由,找了神婆三五不時給她扎針,更是把她關在家裏。
褚明航放了她之後,萬念俱灰之下,這小姑娘便跳了河……
褚西收回思緒,等着國字臉說話。
這些錢,合該誰的,還由誰拿着。
國字臉眉頭微皺,心裏立時明了了七八分,上前,大手蓋住她腦袋揉了揉,被她兇巴巴地盯了一下,才挪開手,扭頭跟司機說,“兩個小時后出發。”
這是給司機時間,讓他處理撫恤金的事兒。
見着司機開着車走了,國字臉嘆了口氣,拍拍褚西的肩膀,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反而刺道,“你這警惕性不夠啊……”
他就說個褚明國的名字,她就信了,要跟着他走。
褚西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聞言,看傻子般瞧了他一眼。
八零年,能開得起小汽車的,要麼是外商,要麼是職級較高的公職人員。
不說國字臉未來響噹噹的名號,就說他們現在開的車,那就不是一般人能開得了的。
國字臉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出聲,上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錯,不錯,跟你爸一樣,是個有出息的。”
褚西忍耐着他拍在肩膀上的力道,默默移開視線。
要不是有人常在她跟前提起他,她這就要翻臉了。
過了一會兒,國字臉問她:“你就不問問你爸?”
“保密條例下,你能告訴我多少?!”褚西沒想到資料上面相極嚴肅的人,竟然這麼多話,本就心情不咋好,耳邊再嗡嗡不停,就更不耐煩了,沒忍住又懟了一句,“你甚至連他做什麼工作都不能說吧?”
六年,十年的不回來,除了國家保密任務,還能做什麼?
而這任務明顯是不能為外人道的。
國字臉劉征和一噎,“那你可以問問你爸是怎麼死而復生的。”
“千鈞一髮之際,來了一醫術高超的醫生,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了!”褚西直接開口,堵住他的話頭,咬牙,“你能不能靜靜?!”
本要下山了結那一家子人渣,結果卻一拳搗在棉花上,褚西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漂亮的鳳眼裏火星子亂竄,逮誰噴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