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女似乎都沒有發現不遠處有兩個不速之客在觀望,女子攀着男子的脖頸,大有把男子撲倒的架式。
就在兩個人痴纏的時候,男子不意發現了荀香她們。他拍了拍女子的肩,示意她往後看,女子疑惑地回頭,見到荀香的一剎那臉色一變,隨後又恢復她一貫的優雅。
「太子妃,好巧。」
荀香的雙手緊握成拳,正欲往那邊衝過去,卻被綠珠強行拉住。
綠珠低聲道:「太子妃,不要衝動啊!那可是宜姚公主!」
荀香安撫似拍了拍綠珠的手背,「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綠珠還是有些不放心,但看到那邊淳于瑾和蕭天蘊走了過來,正面交鋒已無法避免。
蕭天蘊看着荀香面露不悅,眼眸深處有一絲得逞的笑意。
「為什麼要這麼做?」荀香沒有看蕭天蘊,而是把目光集中在淳于瑾臉上,「我以為你敢愛敢恨,我以為你是個極其完美的女人,沒有想到不過幾天的時間,你跟另外一個男人在這樣的地方做這些讓人羞恥的事情!」
淳于瑾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們只是情之所至,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羞恥。」
「虧你說得出來!因為你喜歡錶哥,因為是那麼好的你喜歡錶哥,更因為表哥的心裏只有你一個人,所以當初我真心地祝福你們。我還以為你們是真心相愛,會有好的結果,沒想到你只是把他當成工具,當成一個可以任你玩弄的奴隸!你對得起他嗎?」
淳于瑾搖搖頭,「你似乎沒有任何立場來指責我,我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他就要跟他成親。是,我喜歡過他,但從那天他來找我,要我跟他一起離開鳳都開始,
我就清醒地認識到,我不喜歡一個心中只有情愛而沒有大志的男人。我喜歡的男人,要有野心,更要有一飛衝天的能力。我想,我現在終於找到了,大梁的太子就是我要找的良人。」說著,她挽着蕭天蘊的手臂,露出一個嫣然如花的笑渦。
荀香終於把目光移到蕭天蘊臉上,這張闊別多年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當年,在茫茫大漠,還是小女孩的她對着一個陌生的少年,述說了很多的心事,包括對戰爭殺人的厭惡、對錶哥的傾慕,還有對大佑皇都的嚮往。她記得那個少年有一雙琥珀一樣剔透的眼睛,好像世間萬物在他的眼裏都能留下最美好的影子。
這個少年在她的記憶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她甚至不知道他真名叫什麼,就收下了他的項鏈,並承諾永遠不會把他忘記。
如果這個少年,是大梁那個殺人如麻的皇太子,那麼她寧願從來都不認識他。
蕭天蘊雖然被淳于瑾挽着,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荀香。
他仍然記得回國的第一年,為組建飛鷹騎,他不得不穿過茫茫荒漠,前去另一個國度,沒想到他竟在荒漠中迷路,命懸一線的時候,一個穿着銀燦燦盔甲的少女,救了他的性命。他們在沙漠裏待了幾天幾夜,相依為命,那個嘰嘰喳喳的小丫頭,十分堅強勇斷樂觀,有他所沒有的陽光。
起初是排斥,後來是接受,再後來,竟是被深深地吸引。此生,他第一次動心。
荀香冷冷地看着眼前極為般配的男女,什麼話都不想多說,轉身就走。
綠珠愣了一下,匆匆地向淳于瑾和蕭天蘊行禮,連忙追過去,「太子妃!太子妃,您等等我呀!」
荀香腳下不停,走着走着,竟狂奔起來。她腦海中的很多畫面交錯出現,公主和表哥的,她和那個叫阿諾少年的。
她跑到竹林深處,汗流浹背,周圍再也沒有人聲,只有風吹樹葉的嘩嘩細響,像情人繾綣的耳語。她抓着一根竹子喘氣,手下意識地抬起抹了一下臉,竟然是濕的。
「我以為你忘記我了。」身後有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荀香只覺得全身一僵,毫無預警地被人從身後猛地抱緊,「小沙,你騙我騙得好慘,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真名叫荀香?」
「你也沒告訴我你叫蕭天蘊!」荀香用力地想要掙開那個霸道的懷抱,卻被抱得更緊。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在她的耳邊,「我不是蕭天蘊,我是你的阿諾哥哥。」
「你不是!」荀香用手摀住耳朵,努力想要把腦海中浮現的那些回憶全都壓回去。
那年那日,少年問她姓名,她說自己叫小沙,生於沙漠,最愛的也是這片沙漠。少年自稱阿諾,因為男人重信,一諾千金,彼此都知道對方用的是化名,卻都沒有深究。
荀香把自己從回憶的漩渦中拉出來,使盡全力狠狠地掙脫他的懷抱,「蕭天蘊!我是大佑的太子妃,而你是要娶大佑公主的大梁皇太子,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
蕭天蘊看着荀香,冷不防把手伸到荀香的領口像是想找什麼,眸光一沉,「黃金飛鷹呢?」
荀香別過頭去,「摘下來了。」
「你居然敢!」蕭天蘊伸手掐住荀香的脖子,但只用了一下力,便馬上鬆開,「我命令你把它戴回去!」
荀香摀着脖子咳嗽了兩聲,「你、你憑什麼命令我咳咳咳。」
蕭天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公主喜歡上了我,而你的表哥喜歡公主。」
「那又怎麼樣?」
「你要是不想你的表哥生不如死,最好乖乖地聽我的話。」蕭天蘊的嘴唇掠過荀香的耳畔,口氣中透露着極度危險的訊息,「我蕭天蘊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太子妃。」
荀香看着蕭天蘊的眼睛,明明是同剛才一樣的琥珀色,卻又有什麼改變了,危險、狡詐、警覺,像是一隻潛伏着準備狩獵的猛獸,彷佛只要他一動作,被他盯上的獵物就會在瞬息之間斃命。
蕭天蘊放開荀香,轉過身去,揚起的紫色披風,像是翱翔天際的翅膀。
荀香看着他的背影,緊抿着嘴唇。他不是少年阿諾,他是蕭天蘊,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蕭天蘊。
淳于翌在宜蘭宮的涼亭里與李綉寧下棋,棋局正酣的時候,順喜領着一個人走進來,行禮道——
「殿下,奴才把人帶來了。」
淳于翌抬起頭,見一個相貌可愛俊俏的少女立於眼前,十五、六歲的年紀,肌膚雪白,兩腮通紅,像是時令的瓜果,散發著一種新鮮美好的氣息。他拍了拍李綉寧的手背,「喏,給你挑的新宮女。」
李綉寧順勢抬起頭看了一眼,但立刻又低頭專註於棋局,「太子,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事?你不覺得你的太子妃現在獨處空山,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淳于翌自信滿滿,「她不敢。」
李綉寧長嘆口氣,放下一子,「明日我要去白馬寺進香,你同去?」
「明日恐怕不行,要陪父皇送大將軍和月山出城。」
新來的宮女說:「奴婢可以陪主子去。」
李綉寧看了她一眼,「小蠻,上次不是已經把你送走了嗎?何苦又再跑進宮來?你跟在他身邊多年,最清楚他的習慣作習,只初一一個人在他身邊伺候,不是怪讓人不放心的嗎?」
小蠻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聽小姐這麼說,可見小姐還是在意王爺的。」她維持着從前的稱呼,當然,淳于翌是一點也不會介意。
「他捨命救我,想不在意也很難。」李綉寧搖了搖頭,嘆氣道,「痴人。」
「小姐應該最清楚,王爺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就是您了,為了您,他可以連命都不要。」小蠻走到李綉寧近前,低聲說:「小蠻別無所求,就希望能代替王爺陪在小姐身邊,小蠻相信,你們終有相逢的一天。」
涼亭外有個太監跑過來,着急地朝順喜看了一眼。順喜走過去,聽他急急地稟報了一番,還從他手上接過一封信,稍後,順喜返回涼亭之中,附在淳于翌耳邊把那太監所說的話重複一遍,也把信遞了過去。
淳于翌看完信,一張臉變得鐵青,他冷冷地問順喜,「蕭天蘊住在什麼地方?」
「好像是之前李綏住的安平宮。」
他點了下頭,對李綉寧說:「這棋不下了,我得去找一個人算帳。」
李綉寧攔阻道:「你要去找蕭天蘊?他的武功可不在月山將軍之下,你要不要先通知月山將軍,讓他與你一道去?」
「不必!」淳于翌頭也不回,氣沖沖地往外走去,順喜一臉愁苦的跟在後頭。
李綉寧把報信的那個太監叫過來,「我問你,你剛才跟順喜說什麼了?」
「奴才只為殿下辦事。」
小蠻嚷嚷道:「你是為殿下辦事,難道我們娘娘不是關心殿下嗎?況且,娘娘就不是你的主子嗎?」這會兒面對不相干的外人,她機靈的改口了。
那太監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這……」
「還不快說!」
「是白馬寺的禁軍傳來的,好像跟太子妃有關,但到底發生什麼事,奴才也不清楚。」
李綉寧沉吟了一下,揮手讓太監退下。
安平宮內,幾個姿色出眾的歌姬正賣力地為蕭天蘊彈曲,可蕭天蘊舉着酒杯,半眯着眼,似乎心不在焉。
「殿下,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讓小的給您分憂。」沈衝上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