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想要活下去
白司一回憶到這裏,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量就被大腦的運轉消耗一空。
當然,白空那些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她是不能完全注意到,並且記憶清晰的。她記憶最清晰的,居然只是自己那一番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
而顯然,白司一在做那一堆推理分析時,並沒有考慮到現在的這種情況。那時候,白司一以為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就是死亡而已。
白司一第一次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那個從來都只是安靜的附和着自己的少年,是不是會對她的行為感到厭煩。然而這種思考並沒有持續多久。頭骨內側和外側同時傳遞給大腦的疼痛感,讓她沒有辦法繼續思考,她和弟弟這種持續了近乎十年的相處模式,有什麼問題。
白司一知道自己必須想出一個辦法,緩解一下這種能夠鑽進大腦最深處的疼痛。或許找個舒適一些的地方,試着睡一會,就是她目前唯一想到的可能有效的辦法了。
她身邊沒有藥物,又身處一個詭異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白司一又嘗試着掙扎了一下身體,卻只換來更加嚴重的暈眩,和胃部一陣的抽搐。
別說獲得一些行動能力,突然失去視覺的白司一臉方向感也消失了。從剛才瘋狂摸索時候碰到的茶几桌來看,她應該還是在她和白空選擇藏身的那個三層小樓,第三層房間的客廳里。
白司一努力的壓下心裏不斷翻滾起來的恐懼感,和對目前狀況最可怕的那個猜想,不想去面對白空沒在身邊的現實。
白司一記得,對着門的方向是一個小窗檯,但是她現在完全不能分辨出來,門和窗檯分別在自己的哪只手方向。又或者,其實進房間的門是在自己身後的牆壁上?
白司一就在這樣的一陣陣疼痛,和一段段的破碎思考里,依靠着牆壁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長時間,白司一才醒了過來。
萬幸的是,這一次醒來之後,她的暈眩感輕了許多,身上也有了一些戾氣。
白司一開始嘗試着沿着牆壁向一個方向摸索,果然在她剛才倚靠的那面牆壁上摸到了一扇鐵門,正是從走廊進入房間的必經之路。
白司一略略鬆了口氣。確定了方向之後,她的腦子裏自然浮現出這個房間的佈置,還好在他們進入這間房子時曾經為了安全仔細檢查過各個房間。白司一知道,現在自己的左手方向有一個房間,是用來當作主卧室使用的。她可以在那裏找到一張床,好好休息一會。或許還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無論什麼東西都好,只要能讓她利用起來。當然,就算她現在很需要一句屍體,她也不希望那屍體是白空的。
雖然,按照白司一的猜測,白空應該早就離開了這裏。但是當然,也有可能,白空正在對面樓的某個窗子後面欣賞着她現在努力掙扎求活的模樣呢。
白司一被自己的想法嚇得顫抖了一下。
那可是她從小保護着長大的弟弟啊。
從小到大一起經歷的那麼多苦難,父母相繼離世后那些相依為命的日子,難道都是虛假的嗎?
白司一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白司一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現在要怎麼活下去的問題上。
排在第一位上的問題是,她現在需要一把武器。
可以是一把菜刀,一根棒球棍,一把鋒利的剪刀,或者是一把方便她揮舞起來的椅子。
只要是能夠給她一些安全感的東西都可以。
現在就算是找到了藥品,看不見藥品標籤的她也不敢隨意使用。
而身邊沒有可以防身武器,又失去了視力的她,絕對是其他玩家最好下手的目標。
白司一摸索着牆壁進入了主卧室。穿過敞開着的房門,就摸到了左手邊的大衣櫃。這是個木頭打造的老式衣櫃,用料結實厚重,手敲在上面會發出“咚咚”的沉悶迴響。衣櫃的門上雕刻着一些光滑的花紋。
白司一的手沒有在這些花紋上停留,直接打開了柜子,向內摸索了進去。
這個柜子的內部結構出奇的簡單明了,只是被木板分割成幾個部分,並沒有內置的抽屜之類的構造。幾個大小不一的隔斷里,分別放置着一些疊放好的被子和衣物。
白司一有些失望,但還是把幾件衣服仔細的摸索了一遍,最終只是在衣服的口袋裏找到了一枚硬幣,估計衣服的主人都已經把這枚硬幣忘記了。如果,這個除了玩家外空無一人的小鎮裏,還存在着所謂的衣物主人的話。
白司一胡亂的把這些衣服塞回去,並沒有把他們重新疊放好的打算,隨後還是合上了櫃門。她可不希望自己在房間內摸索的時候,還要小心不要撞上一扇被自己親手打開的櫃門。
白司一又回憶了一下自己對這個房間的粗淺印象。現在她的右手邊應該有一個梳妝枱。這也是件老款式的傢具。梳妝枱的下部分,是和衣櫃用料相同的一個桌台,上部分是一面橢圓形樹立起來的鏡子。梳妝枱上的幾個抽屜,就是她的下個目標了。
白司一向著右手邊摸索過去,腿卻撞在了一個硬物上,然後就是物體“咣當”倒地的聲音。她忘記了,梳妝枱前面還有一個三條腿的木頭座椅,正好方便房子的主人坐在上面,對鏡梳妝。
白司一沒有在意腿上的小小疼痛,倒是覺得,如果沒有找到其他武器的話,這把椅子倒是可以勉強一用。
白司一把翻倒的椅子立起來,放在一邊,免得再一次撞到,然後開始在抽屜里翻找起來。
第一個抽屜里有一些瓶瓶罐罐,白司一打開了其中一個瓶子聞了聞,是一股化妝品的甜香味道。那股味道和現在的化妝品有些不同,似乎更有一股沉寂的歲月感。她順手把這些小瓶子丟在桌面上,繼續打開下一個抽屜。
第二個抽屜里卻意外的發現了一些塑料小藥瓶和醫療工具。但是,就像她所想的那樣,她實在沒有僅僅通過味道就可以分辨藥物的辦法,所以她只能無奈的把這些藥品和化妝品一起丟在桌面上。倒是其中的一個玻璃瓶和一些棉花紗布讓她小小的激動了一下。拔開玻璃瓶上面的軟膠塞,果然傳出了一股高純度酒精的味道。
白司一把這些東西裝在衣服的口袋裏,打算一會處理一下後腦上的傷口。
右側最下面的抽屜里是一些小雜物。或許這些東西在日常生活中很有用處,但是對於現在的白司一來說確實毫無幫助。白司一把這些小玩意留在了這個抽屜里,不在理會他們,把手伸向了桌子中間最大最長的那個抽屜。
抽屜被拉開了。白司一伸手進去,摸到的是一個紙盒。盒子沒有蓋子,裏面有一些整齊擺放着的絲線板,還有幾個纏繞的圓溜溜的線團。線團上插着的針差點扎到她的手。
在盒子的左邊,她摸到了一雙鞋。
這是一雙小小的鞋子,比她的手掌還要小很多。鞋面是光滑的綢緞觸感,上面應該是用絲線綉着一些圖案。鞋底是硬的,應該不是給小孩子製作的。
白司一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古代女人裹小腳后穿的繡花鞋。
不知道這雙鞋子是不是和她想像中的一樣,也是紅色的。
簡單沒什麼裝修的房間,這些老式的傢具,抽屜里的絲線和繡花鞋。這個房子曾經的主人可能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白司一又開始下意識的推測起來。當白司一發現這一點之後,自嘲的動了動嘴角。這只是一個名叫新手訓練場的小鎮而已,就算髮現房間的主人是個會打怪獸的凹凸曼,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
不過,有針線的話,應該有剪刀吧。
白司一希望這會是一把老式的鋒利鐵剪刀。要不然的話她就要走出這個房子了。她沒有在這個房子裏看到廚房,這種老式樓房的廚房可能是公用的。如果她想要找一把菜刀的話,就要困難和危險多了。
然而,抽屜里並沒有剪刀。白司一不死心的又摸索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
白司一仔細的想了想,這個房間除了衣櫃梳妝枱,就只有一張鐵架子床了。床上實在不是一個可以放剪刀的地方。仔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錯過了哪裏,然後白司一無奈的把手伸向了梳妝枱的桌面上。
梳妝枱的桌面上,現在亂糟糟的放着化妝品和藥品,那是她剛才隨手丟上去的。現在,她不得不把這些東西好好的重新歸攏在一邊。
本來,梳妝枱上有什麼東西應該是一目了然的,可惜現在她失去了眼睛,又下意識的以為要找的東西應該收藏在哪個抽屜裏面,竟然讓他她忽略了這個正常人最容易注意到的地方。
果然,在整理好那些瓶瓶罐罐后,她摸到了一副眼鏡,和一把剪刀。
那果然是一把完全由鐵打造的老式剪刀。沒有塑料的護手,握在手裏冰冰涼涼的,剪刀的尖端是尖銳的尖角,感覺用力次出去的話,可以順利的在人體上開出一個洞來。
在摸到這把剪刀的瞬間,白司一的心裏終於有了一絲安全感。明知道這只是錯覺,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獲得了活下去的依仗。
終於,白司一可以坐下來,用剛剛找到的酒精處理下自己的傷口了。
白司一座在椅子上,把那把剪刀放在大腿上一個隨時可以拿到的位置。,然後拿出了口袋裏的酒精和棉花。拔開酒精瓶子上的軟膠塞,從大塊的醫用棉花上面撕下一部分,把酒精倒上去,用酒精棉仔細擦拭後腦上的傷口。白司一把這個過程重複了三遍。酒精刺激傷口的疼痛,又讓她深深的吸了好幾口冷氣。
等這一切做完了,她摸索着趴在了床上。後腦的傷口實在是不准許她躺下來。耳邊就放着那把剪刀。估計,在找到更合適的武器,或者是她死亡之前,她是不打算讓剪刀離開她的身邊了。
然後,白司一茫然了。
下一步,她該做什麼?
白司一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但是,當她做完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一切之後,她還可以做什麼。
她進入了一個詭異的世界,這個世界要求她殺死一個人。她被人挖去了眼睛,弟弟不在身邊,而且挖走她眼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難道她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成功的殺死一個人,進入那個見鬼的遊戲世界么。至少她現在存身的這間房子還是安全的,她還沒有勇氣離開這裏去嘗試一片未知的未來。但是這間房子裏沒有任何食物和飲水,如果她一直在這裏不離開,她只能被活活渴死餓死在這裏。而且,走出去就真的可以找到食物么?那個促使新手訓練場裏的玩家必須廝殺的原因,會不會就是這裏沒有食物飲水呢。
白司一的思緒一片混亂,越想越是恐懼,身體微微顫抖,頭也開始再次疼了起來。
她不能再思考自己的未來了,那樣她只會被越來越嚴重的恐懼和絕望感淹沒,只要她還活着,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她絕對不能被自己給逼死。
白司一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開始繼續回憶起自己進入副本后發生的事情。
這片霧氣真是古怪,在小鎮邊緣五米左右就突然消失了。如果從高空望下去,這個小鎮就像是坐落在一個被挖空了中心的白色奶油蛋糕里。小鎮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密霧氣,小鎮裏面卻是一片和風氣朗陽光明媚。
白司一和白空繞着小鎮外走了很久,一直把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上,能讓霧氣掩蓋住大部分身形,卻又能夠看清小鎮內的情景。
說是小鎮,小鎮的佔地可並不小。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白司一果斷的放棄了想要繞行小鎮一圈的打算。他們選擇了一個地方停下來,從這裏進入了小鎮。
靠近霧氣的這邊是一道破落的圍牆,圍牆上有一處坍塌的地方可以讓人輕鬆的跳過去。圍牆後面是一個堆滿了陳舊雜物的小院子,院子的另一邊是一幢三層的小樓,小樓有一扇後門在院子裏,虛掩着並沒有鎖。小樓看起來灰撲撲的,似乎有些年頭了,甚至有一處牆壁的縫隙里還長出了一點雜草。
白司一觀察了一會,確定院子裏沒有人,才帶着白空翻過了牆壁,小心地沒有觸碰院子裏的雜物,順利的進入了那棟小樓。
一進入樓里,一股老舊建築特有的潮濕灰土味道就撲面而來。走廊里有些昏暗,走廊兩側的房間有些門是虛掩着的,從門縫裏透出來一些外面的天光,照亮了走廊的一部分。整幢小樓里都沒有什麼聲音,似乎並沒有人在這裏生活的跡象。
白司一示意白空和自己一樣放輕腳步,白空乖順的照做了。兩個人沿着走廊向前走去,期間白司一順着一道打開的門縫向房間裏看了看,房間裏面有一些普通的傢具,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白司一害怕推動這些老舊鐵門會發出聲響,所以並沒有進去仔細查看的意思。
兩個人穿過這棟小樓,來到了小樓的前門處。白司一向門外望去,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小樓外面是一片平坦開闊的空間,門前種着一些低矮的花草,沒有什麼可供遮掩的東西。離小樓最近的下一棟建築物也在幾十米開外。如果兩個人想到下一棟建築物里,就需要暴露在空曠的地面上很久,如果有人在旁邊高一點的地方向下看的話,完全可以把兩個人的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本來,兩個人是不需要這麼小心的。但是兩個人的能力都不適合戰鬥,白司一可不覺得所有人的能力都是這樣的。
白司一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頭頂,用低弱的聲音對着白空說到:“我們先上三樓。”
白空依然是沉默的點了點頭,跟在姐姐身後,反身走回昏暗的走廊深處。
兩個人走上邊緣已經有些殘破的樓梯,盡量不發出聲音的來到了三樓。白司一隨便選了一個小樓正門方向房門打開的房子率先走了進去。
房子的結構簡單到讓人一覽無餘。一進門就是一間小客廳,正對着門有一個半拉着窗帘的小窗檯。左手邊是一個卧室,右手邊是一間可能是衛生間的小房間,門是關着的。
白司一把房間打量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這才讓過身,讓白空進入房間裏,然後她儘可能輕的關上了這間房子的鐵門。雖然她盡量放輕了動作,但是鐵門還是發出了“咣當”一聲。
還好,白司一在門口仔細聽了一會,並沒有別人的說話聲或者腳步聲傳來
“好了,暫時應該是安全了。”白司一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這個沙發坐起來實在是不舒服,硬邦邦的,一坐下去就傳出來彈簧咯吱作響的聲音。但是白司一還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白空坐下休息一會。
白空卻沒有坐過來,而是走向了拉着半邊厚實窗帘的小窗檯。他把瘦弱的身體藏在窗帘後面,向樓外面望去。他也沒有回應姐姐的話。
白司一對白空難得的不順從沒有絲毫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看來,我們要在這裏一直休息到晚上了,然後才好繼續往鎮子裏面走走看。這個地方應該有夜晚吧。我都有點餓了,我們應該找找看有沒有什麼食物。”
白空依舊沒有答話。窗外有事情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樓下那個長着一對鹿角的男人應該是一個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