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說是讓楊萱別害臊,自己卻先紅了臉。
楊萱抿嘴笑笑,盯着枕頭看兩眼,輕輕將冊子拿出來,剛翻開兩頁,蕭礪披着滿頭濕發進來,目光落在楊萱手裏冊子上,立刻發射出晶亮的光芒,「萱萱,咱們一起看。」
「誰讓你看了,這是明天夜裏才能看的。」楊萱被捉個正着,臉頰漲得通紅,忙合上書往枕頭底下塞,怎奈她力氣不如蕭礪大,仍是讓蕭礪搶在手裏。
蕭礪拿銀簪將燭光挑亮,在楊萱身旁坐下,「就差一天,咱們今兒先看看,省得明天浪費工夫。」慢慢翻開書頁,低笑聲,「這個咱們試過了。」
畫面上,男人盤膝而坐,女人坐在他懷裏,男人一手摟着女人親吻,另一手探在她裙裾之間。
楊萱猛地側過頭。
這個姿勢他們的確試過,就是前幾天在田莊的時候。
她剛來過小日子,讓姚蘭燒了熱水洗浴,蕭礪自告奮勇幫她絞頭髮,頭髮不曾絞乾,兩人便抱在了一處。
自打辛三太太進京后,兩人就沒膩歪過,隔了一個多月,都有些想法,摟摟抱抱中險些動了真章。
還是蕭礪懸崖勒馬,出去沖個冷水澡,滅了念頭。
想到那天,楊萱既是羞又隱隱含着期待,粉色的臉頰被紅燭映着,更顯柔媚嬌艷。
蕭礪咧開嘴,無聲地笑笑,翻兩頁,攬過楊萱肩頭,「萱萱,明天夜裏咱們先試這個,再試這個,」再翻兩頁,「後天試這個。」
楊萱偷眼一瞧,卻是女人俯在窗前,青絲如瀑遮住了大半身體,而男人正站在她身後。
楊萱一把搶過冊子,咬咬唇對蕭礪道:「趕緊回你屋裏,要不……要不我就喚人了。」
看她真正動了惱怒,蕭礪忙站起身,飛快在楊萱腮旁親了下,「我過去了,明天陪你一起看。」
看着他離開的身影,楊萱「哼」一聲,吹滅了蠟燭。
有風從洞開的窗欞吹進來,帶着不知名的花香,又有隱約的說話聲,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只感受到那人話語中的輕快與歡喜。
楊萱不由也跟着微笑起來,明天她就要和蕭礪成親了。
想到適才驚鴻一瞥看到的圖畫,楊萱感覺臉頰熱得發燙。
原先她有多抗拒成親,現在就有多期待,她想跟蕭礪敦倫,想嘗試那些叫人心跳加速的姿勢。
翻來覆去好半天,終於闔上了眼。
第二天,楊萱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辛三太太不但沒有催促她起身,反而溫和地說:「再睡會兒,不用着急,吉時在黃昏,有得是工夫。」
楊萱搖搖頭,「昨天睡得早,已經睡足了,待會兒蘭心她們還得收拾屋子。」
雖然沒有發嫁妝,但喜房總是要鋪陳的。現在她鋪的褥子、枕的枕頭都要換成大紅色,桌子上要鋪大紅桌布,椅子上要搭大紅椅袱。
辛三太太笑道:「那就起吧,姑爺老早就出門了,大喜的日子也不說待在家裏歇歇。」
楊萱穿好衣衫,略略攏了把頭髮,跟辛三太太一道用早飯。
剛吃完,就聽外頭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還有孩子們的歡呼聲,笑鬧聲。
伴隨着這喧鬧,蕭礪大步走進來,笑着解釋,「外頭正撒錢,阿桂他們都搶銅錢呢。」
楊萱驚訝地問:「不是說辰正開始,每兩個時辰撒一次,這會兒剛辰初吧?」
蕭礪道:「舅父既然要辦就辦得熱鬧些,從辰初開始,每個時辰都撒錢,一直到酉時。」
楊萱見他額角沁出一層細汗,忙找帕子給他擦拭,一邊默默地盤算:從辰初到酉時是六個時辰,得撒六次錢,一次至少也撒出去幾千枚銅錢,太少了不好看。
遂問:「家裏銅錢可夠?」
蕭礪笑答:「舅父兌換了四百兩銀子的銅錢,周遭兩個錢莊的銅錢都兌出來了,足足盛了十二隻箱籠,還有好幾隻笸籮。」
一兩銀子換一千文,四百兩銀子就是四十萬個銅錢。
別說撒六次,就是撒十六次也足夠。
楊萱撫額,「這也太鋪張了。」
蕭礪道:「憶夏她們連夜包封紅準備到大街上發,只要路過之人說聲恭賀咱們兩人新婚,就能得一隻封紅,裏面盛着六枚銅錢。」
楊萱嗔一聲,「你也不攔着三舅舅?」
「攔不住,」蕭礪面帶無奈,「舅父說他就你這一個姑娘,總得辦得體面點。」說著從懷裏掏出個封紅,「我一早去給義父磕頭,義父說他不方便過來,這是給你的,讓你寫在嫁妝里。」
打開瞧,裏面是張銀票,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楚,紋銀八千兩。
楊萱愕然,「這麼多?」
蕭礪笑道:「義父說你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多點銀錢留着傍身,又說現下鋪子裏主要靠聖上的龍章紙箋盈利,這並非長久之計,筆墨鋪子再賺總歸有限,還是買地為好……對了,義父說這見面禮不是白給的,讓你給大哥和九弟張羅親事。」
楊萱輕笑,「就知道義父最會算計人,不過大哥穩重九弟機靈,都是能幹的,不管誰嫁過去都是福氣。九弟在小溝沿住着挺寬敞,大哥租賃的屋子倒是太窄巴了,幾時給他置辦處宅子才好,不必太大,有個兩進院也成……要不這銀錢給大哥置房子好了。」
蕭礪親昵地親親她髮髻,「你倒是花錢散漫,不過大哥未必能要,要不就投在九弟的酒樓里,算是咱們三人合夥。」
楊萱笑道:「原本就是合夥,我出了地,九弟說算我一成利,現在再出四千兩銀子本錢,不要他的利就是。」
蕭礪點頭應好。
兩人正商議,蘭心跟蕙心抱了鋪蓋進來,笑道:「大人跟姑娘暫且到西屋坐,我們把喜房鋪好。」
蕭礪牽起楊萱的手走進西次間。
西次間的西牆開着窗,正對着西夾道,又有一片青蔥的翠竹,竹葉婆娑,清風徐起,清涼宜人。
楊萱心生感慨,「我爹善吹簫,我娘彈得一手好琴,有兩年中秋節,他們坐在窗前吹奏《長相思》,聽得人心嚮往之。」
蕭礪默一默,開口道:「我現在開始學習吹簫,來得及嗎?」
「誰讓你學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有感而發,」楊萱俯在他胸前淺笑,忽而又推開他,嫌棄道:「你身上真熱,火爐子似的,離我遠點。」
蕭礪做惱怒狀,「真沒良心,倒春寒的時候是哪個非要跟我一起躺着,這會兒竟嫌棄人?」
楊萱「咯咯」笑得開懷。
不大工夫,外頭又響起鞭炮和鑼鼓聲,蕭礪笑道:「你要不要去看熱鬧,肯定誰也猜不出你是新娘子。」
楊萱極是心動,三兩下將髮辮綰成個雙丫髻,抻抻身上羅裙,跟在蕭礪後頭出去。
門口滿地鞭炮屑,禮樂板子穿玄色裋褐,腰間一色的大紅腰帶,頭上戴着大紅頭巾,正起勁地吹奏着《喜洋洋》,六個穿鴉青色箭袖長衫的軍士,一手端着笸籮,一手不停地撒着銅錢。
足可以容納兩輛馬車并行的衚衕里,擠滿了來撿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