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其餘幾人視若未睹,依舊嘻嘻哈哈地疾馳而去,根本不去理會地上老嫗。

有目睹者心中不忍,扶着老嫗送回家中。

她家中貧寒,本打算賣了雞蛋換幾文錢過年,不成想沒拿回來銀錢,反而因為斷了胳膊還得去請醫問葯。

兒媳婦臉色便不好看,嘟噥着罵了幾句不中用。

老嫗心中愁苦,不願帶累兒孫,索性掩上門尋一包耗子葯,就了開水灌下。

傍晚兒子歸家,聽說老娘受傷,推門去看,見屍身早已涼了。

兒子曾跟着豐順帝西征打過仗的,因傷病回鄉,是個急躁脾氣,二話不說,朝著兒媳婦就是兩巴掌。

兒媳婦滿心都是委屈,她忙活一下午,又洗衣裳又掃院子,見到天黑正打算做飯,累得險些癱在地上。她為這個家做牛做馬,只不過嘟噥句「不中用」,相公就要喊打喊殺。

當即也不想活了,抓起剪刀就往心口上戳。

所幸冬天穿得厚,並沒傷及皮肉,一雙兒女卻嚇得夠嗆,哭喊着撲上前,一個喊爹一個叫娘。

家裏是雞飛狗跳大人哭孩子叫。

左鄰右舍聽到,莫不掩面哀嘆。

事情很快傳到御史那裏。

御史查清當日縱馬四人均為朝中官宦子弟,一摺奏章遞交到御書房。

豐順帝早就想整飭超綱,願打算安穩地過完年,等年後上朝再行事,沒想到臨近年關卻惹出這樁事,立刻下旨,凡橫行鄉里魚肉百姓欺男霸女者一律嚴懲。

一時彈劾官員放縱家奴、縱容兒女的帖子如雪片般飛向豐順帝案頭。

范直挑出幾家民怨嚴重的,呈給豐順帝,「為官者,大抵總會犯些過錯,聖上看在他們為朝廷盡忠的份上,是否網開一面,寬宥些個?」

豐順帝一邊翻看着一邊冷笑,「欺壓百姓也是盡忠?我帶過的兵,保家衛國受過傷流過血的,回來后連老娘都護不住,豈不叫人心寒,以後誰還願意從軍打仗?要嚴查,徹查!」

范直唯唯應諾,將那幾家名單重新謄錄一遍,將武定伯蕭文安的名字也添加進去,打發人送到錦衣衛。

但凡有些權勢的,難免不了行些欺行霸市之事,有幾家能經得起錦衣衛的徹查?

不出三五天,厚厚的罪證就擺在豐順帝面前。

豐順帝不怒反笑,「好,好,這就是朕的肱骨之臣乾的好事!」臉色一沉,「抄沒家產,男丁流放,女眷發賣。」

范直忙跪下求情,「聖上三思,都是朝廷官員,唇亡齒寒,着女眷一同流放了罷。」

勛爵權貴間關係盤根錯節,張家兒媳是王家閨女,趙家夫人是李家表妹,都親連着親,發賣為奴相當於打了京都權貴的臉。

豐順帝沉默片刻,依照范直所言,在奏摺上批了朱字,「家產抄沒,人丁流放。」

這一次,被查封的有十二家,而被叱責者多達四十餘家。

勛貴們俱都老老實實地夾緊了尾巴,再不敢興風作浪,就連採辦年貨也不像往年那樣張揚。

尋常百姓們卻渾然不覺,依然興頭頭地忙年。

臘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程峪約了楊萱在小溝沿見面,在場的還有錢多。

錢多的那處宅子已經添置上器具擺設,也安了床鋪衣櫃,傢具雖簡單卻很潔凈。

屋子裏點了茶爐,爐內火苗正旺,上頭坐一把陶瓷壺,水剛沸開,「咕嘟嘟」往外冒着水汽。水汽氤氳,使得整個屋子都暖了。

待得沸聲漸止,錢多沏一壺茶,頭一杯倒給楊萱,楊萱不敢受,轉手呈給程峪。

程峪輕淺一笑,接在手裏。

斟完茶,錢多挨着程峪坐下,對楊萱道:「今日請小四嫂過來,是有事相求。我想借水塘子北邊的四畝地。」

楊萱挑眉,「你想幹什麼用?」

錢多道:「我原打算開間雜貨鋪,有天跟李石聊起來,聽他的意思是想開鋪子,他財大氣粗人頭廣,那就讓他開,我想開間酒樓。」

楊萱不解,「這個地方開酒樓?三五年內未必能住滿人,況且來住的都是窮苦人,哪裏有錢下館子?」

「這個小四嫂就別費心了,我自有法子,」錢多樂呵呵地道:「只要小四嫂肯把地借給我就成,我不白借,頭兩年我蓋房子,每年每畝地給你十兩銀子,回頭酒樓蓋好了,每年給小四嫂一成利。」

楊萱搖頭,「我不要你的銀子,那地不值錢,白給你都成……四畝夠不夠,要不給你六畝?」

「夠了,」錢多笑道,「再多也沒用,我沒那麼多本錢蓋。」邊說邊掏出張紙,鋪在桌面上,「酒樓蓋兩層,底下是散席樓上雅間,窗子正對着水塘,小四嫂打算在塘里養蓮,塘邊種柳,我就打算取好風景……酒樓後面再蓋四間小屋,以便酒醉的客人留宿。」

楊萱將圖樣移到眼前仔細看了看。

錢多的確下了工夫,散席有幾桌,雅間有幾間,樓梯開在何處,廚房建在哪裏都畫得清楚明白。

看罷,嘆道:「這處酒樓蓋下來花費不少,你手裏銀錢可夠?」

錢多看一眼程峪,「要是去年我還真不敢開這個口,今年不是賺了銀子嗎,我跟大哥湊一湊,大約差不多。」

今年程峪得了四千多兩的紅利,錢多得了六百兩紅包,再加上往年或許有積蓄,應該是夠的。

楊萱抿嘴笑笑,「要是不夠就說一聲。」

「行,」錢多毫不客氣地答應着,「先蓋着再說,以後少不得跟小四嫂伸手。」

程峪靜靜喝着茶,直到他們說完,才低聲開口,「這幾天鬧騰這陣子國庫肯定充足不少,我估摸着開春以後,朝廷就要整治廣渠門了,楊姑娘手裏多備點閑錢……小溝沿這邊很多人後悔沒早出手,現在想買都買不到。一旦廣渠門有消息,估計搶地的人不少……買到就是賺到。」

楊萱問道:「程大人不打算買?」

程峪笑一笑,「我人輕言微,哪裏會知道這麼隱秘的消息?能買到地的都是消息靈通的,楊姑娘得義父青睞,略略聽聞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楊萱恍然明白,程峪他們是為了避嫌才不買地。

三人商談了半個多時辰,茶爐火苗漸滅,寒意慢慢沁上來,楊萱不由緊了緊身上斗篷。

程峪察覺到,率先站起來,「今天就到這裏,以後有事再商議……這裏人少,總歸冷清了些,估計要等到三四月份人煙才能旺盛。」

楊萱贊同地點點頭,問錢多,「現下你就住在這裏嗎?」

錢多笑答:「沒有,還在先前的地方,只是隔三差五過來生個火去去潮氣,這屋裏還沒有鋪陳被褥,我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去逛綢緞鋪子。」

楊萱笑道:「我幫你置辦,就當作給你燒炕了。」

錢多大喜過望,長揖道:「多謝小四嫂。」

過完小年,似乎一轉眼就到了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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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斂財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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