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故此楚洛對嚴倫等人的行徑深惡痛絕,只礙於乍乍登基,不便多生事端,暫且容忍。

而楊萱出身詩禮之家,是不折不扣的書香門第,卻憑一己之力照顧幼弟,還把開鋪子所得收益用來建造典房。

楚洛無論如何都要把這面旗杆豎起來,狠狠地打嚴倫的臉。

范直對內情最了解不過,先前是怕楚洛對楊萱另有非分之想,故而試探一二。此時聽到楚洛吩咐,心裏立刻有了數,乾脆地應道:「聖上但請放寬心,老奴知道怎麼做。」

這事對范直來說,真正是兩全其美。

對公,是效忠天子,對私,楊萱是蕭礪心尖上的人,連着兩年都孝敬過他生辰禮,怎麼也該照拂點兒。

如今得到聖上明令,他大可光明正大地假公濟私。

范直一邊伺候楚洛批閱奏摺,心裏暗自思量,蕭礪還真是有點兒傻福,看上這麼個聰明會揣摩上意的姑娘。

楚洛雖性情疏朗,不太在意細枝末節,但畢竟是一國之君,君心似海難以捉摸。

如果戰戰兢兢畏首畏尾,楚洛自是瞧不上,若是太過放肆,口無遮攔,那就是藐視君威對天家不敬。

楊萱禮數上沒得挑,恭恭敬敬的,言語間卻時不時流露出女兒家獨有的嬌氣與任性。

好比她反問楚洛的那一句,「這話聖上該問夏舉人,民女怎麼會知道?」

明明白白地就是不服與不忿。

放在後宮的哪一個女子身上,除去皇后外,她們都不敢這般跟楚洛回話。

想必楊萱也知道語氣不妥,很快又收斂起來,轉而解釋事情的原委,完全就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別說楚洛這般正當年的男人,就連他這個無根之人也不忍苛責她先前的失言。

能在御前應對得當,這也算是楊萱的過人之處了。

楊萱卻沒有范直想得那麼能幹,她現在滿心都是后怕。

她是真沒料到蕭礪會去割夏懷寧的舌頭。

要知道夏懷寧並非白衣,而是個舉人,已經有資格出任官職,況且在聖上心中也是有名姓的人物。

若非今天正好碰到,說不定聖上會偏袒夏懷寧。

即便會派人查證,蕭礪能當著別人的面轉述夏懷寧的話嗎?

如果傳出去,恐怕滿京都的人都會知道她右肩有粒紅痣,那她可就真的沒法活了。

她之所以半路回去要藥粉,不是怕聖上忘記,因為聖上是金口玉言,御書房裏的范直跟另外四個太監肯定會提醒這一點。

她是想看看聖上的態度。

還好,聖上顯然是相信了她的解釋。

看樣子也不會再治蕭礪的罪。

楊萱想跟蕭礪談談,不能讓他這樣鋌而走險。

夏懷寧這種無恥之徒遲早會被天收,即便不會,大可套麻袋揍他一頓解解恨,或者暗中下個絆子,為何非得報上名姓?

難道不留名就不是英雄好漢?

吃過晚飯,楊萱一邊做着針線活兒一邊等,一直等到二更天,她實在熬不住,便吹熄蠟燭,換了油燈,在桌上留了張字條,寫着「大人回來后請叫醒我,有事商量」,把兩隻瓷瓶當成鎮紙,一左一右壓在字條上。

油燈灌得滿滿的,足夠點一夜。

只要蕭礪回來,肯定能看到字條。

楊萱放心地回到東次間睡下。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早起來,見桌上字條跟瓷瓶都沒了。

顯然蕭礪是回來過了,也看到字條了。

卻沒有叫醒她。

楊萱氣鼓鼓地跺下腳,正要往廚房去,夾棉帘子被撩開,蕭礪大步走進來,瞧見楊萱,臉上立刻浮起溫暖的笑容,「萱萱醒了,外頭落了雪,你別出去,我給你端水洗臉。」迴轉身又出去。

楊萱跟着往外走,剛探頭出去,就被凜冽的寒風凍了回來,而外面已經白白一片,積了厚厚一層雪。

這空當,蕭礪已經端了臉盆過來。

水是熱的,呼呼往外冒着水汽,裏面漂着楊萱常用的棉帕。

蕭礪笑道:「已經兌了冷水,不燙……你早晨想吃什麼,我給你買糖餅?」

「不用,昨天蒸了饅頭,熬米粥就好,」楊萱絞帕子擦過臉,嘟着嘴問:「大人昨兒幾時回來的?怎麼沒叫我?」

蕭礪將洗臉水端出去倒掉,回來道:「差不多三更天,我尋思你正睡得香,反正我今天不用早出門,有事可以早晨說……對了,是什麼事兒?你從哪裏要了兩瓶葯?」

看着他黑亮卻又滿含着關切的眼眸,楊萱原本不滿的話半句都說不出來,只嗔道:「大人以後行事能不能多思量思量?昨天我進宮,有個姓張的御史參奏你們錦衣衛,還特別說你羞辱夏懷寧,讓聖上治你的罪……你想解氣,暗中使個絆子揍他一頓就是,何必因為個卑鄙小人耽誤自己前程?」

蕭礪莞爾,親昵地抬手摸一下楊萱髮髻,「萱萱,我心裏有數。這次我要是不挑明了說,怕夏懷寧不長記性。我記着了,一定不教你跟着擔心……」

答應得很痛快,可做起來呢?

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記在心裏?

楊萱無可奈何地嘆一聲,突然瞧見蕭礪上臂破了道口子,忙問:「這怎麼回事?」

蕭礪側頭看看,「許是翻牆時候在樹枝上掛的。」

楊萱無語。

若是行正大光明之事,會翻牆?

才說不教她擔心……

楊萱瞪他一眼,到東次間將自己的針線笸籮拿來,又到外面折了根草葉,用手指擦了把遞給蕭礪,「咬着不許說話,否則被針扎。」

蕭礪乖乖地將草葉含在嘴裏,在椅子上坐下。

楊萱紉好線,俯身一邊縫衣裳一邊絮絮講述她進宮的經過,最後提起開恩科的事兒,「……聖上不搭理我,范公公沖我點下頭,這是可以告訴李山的意思吧?」

等了片刻不見蕭礪搭話,想起他口中還含着草葉,不由彎了眉眼。

他們本就挨得近,楊萱身上淺淺淡淡的茉莉花香毫無忌憚地往鼻子裏鑽,直熏得他心猿意馬。

如今見她笑靨如花,腮旁那對梨渦因她淺笑而上下跳動,俏皮至極,蕭礪驀地想起之前住在水井衚衕,王胖子吹噓自己跟杏花樓的阿蠻曾經春風一度。

王胖子說,恨不能醉倒在阿蠻那一把小蠻腰上。

蕭礪此時便有這種感覺,恨不得溺斃在楊萱這對梨渦間。

心裏這般想,身體已先一步做出行動,低下頭,飛快地在楊萱腮旁親了下……

楊萱完全想不到他會有此舉,頓時羞惱不已,面色一沉,掉頭往東次間走。

蕭礪眼疾手快,伸手扯住她手腕,喚道:「萱萱。」

楊萱掙幾下掙不動,只能任由他攥着,扳着臉站住不動。

蕭礪連聲道歉,「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唐突你,我,我一時情不能自已。」

越說越沒譜了,什麼叫情不能自已?

叫別人聽到會怎麼想?

再者,誰跟他有情了?

楊萱臉色更紅,趁他不注意,用力抽開手,三步兩步進了東次間,「咣當」將門掩上。

背靠在門板上,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而臉頰好似快要燒起來似的,熱得發燙。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並不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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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斂財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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