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攝心魔
克敵先克人，誅人先誅心。
章勺的拜師大典格外氣闊，殿前一方凈池的赤焰聖蓮比往日開得更盛，火紅地燃了一池；兩側以碎金鋪就的大道映着幾縷日光，不斷閃爍着點點光芒；大道兩旁是形態各異的麒麟神像，盡頭之處二道匯一，以金玉九天乘奔蓮座麒麟為鎮，遙遙地映出八個大字：麒麟聖主收徒大典。
那時正是無影隊正式成立的首日，於是整個隊便都跑去給他助力。依着麒麟聖主的地位，扶風教正副教主、左右護法、四堂主、八長老、十二使者悉數到場，各自還都攜帶了幾名得意的弟子。
場中座次頗為講究，正副教主與左右護法分坐兩側上位，日月堂堂主坐於西側中位，破霄堂堂主與絕雲堂堂主並坐於東側中位，其餘人等居於下位。
交天樞是眾弟子中唯一一個有座位的，緊貼着絕雲堂主林長青的右後方。
他的身側還站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女，身着碧海潮生留仙裙，頭戴天藍蝴蝶簪，皮膚白凈而嬌嫩，一雙眸子生得水汪汪的，直對着他笑。一會兒又跑去破霄堂主莫戟身旁說說笑笑，也不見人阻攔，莫戟對她反倒是更為寵溺。不必猜，她定是那位“點石成金”的破霄堂主獨女莫瀟瀟了。
威嚴細密的鼓點聲響起，眾人紛紛起身，便見麒麟聖主徐徐從赤蓮殿中踏出，笑着抱了個拳以示感謝，又拂了個手示意大家就坐。
司儀者依着規矩走着流程，只見章勺飛身掠過蓮池，跪於麒麟聖主座前行了拜師禮、受了麒麟指環，便起身向眾人揖了個手，面色紅潤地立於麒麟聖主身側。
“諸位為證，自今日起，章勺便是我麒麟子唯一的徒弟。”
“恭賀麒麟聖主！”
大典方畢，無影隊便急忙趕回去操練，容覆與辰楓自是也跟了去。
“容師弟。”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是止住了二人的步子。
容覆略有些心虛的轉身，見到交天樞的身邊還跟着莫瀟瀟，便行了個小禮，“天樞師兄好，莫師姐好！”
“天樞哥哥，他是誰啊？”莫瀟瀟搖了搖他的衣袖。
交天樞對她笑笑，“她是我的病人。”
“哦，那想必定是病得很嚴重了，不然天樞哥哥怎麼會不先陪我玩呢。”莫瀟瀟不滿地嘟了嘟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
交天樞抿嘴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瓶遞給容覆，“我這裏有兩粒回生丹，關鍵時可做救命之用。”
莫瀟瀟瞪圓了眼看他，“天樞哥哥......”回升丹是為他渡劫準備的，他再心善，也不能將它送人啊。
“瀟瀟，聽話。”交天樞喝住她。
她果然不再說了，卻是蹙着眉遞給她一柄雲紋匕首，氣沖沖道：“這個你拿着防身，那回生丹珍貴無比，你還是省着用吧。”
這雲紋匕首做工精細、色澤光潤，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是上品。容覆緊了眉，看向交天樞。
見他輕笑着點了點頭，才將兩物一併收下，“多謝師兄師姐！無影隊還有操練，我們先告辭了。”
交天樞點了點頭，“去吧。”
莫瀟瀟樂着勾住他的胳膊，“天樞哥哥，我們今日去紫竹林瀑布玩吧！”
交天樞溫溫一笑，“好好好，瀟瀟今日想聽什麼曲子？”
……
無影隊一路順着天市水脈向東南直下，僅在南沽城繞了道，走了一段叢林荒跡，遇了幾個沒什麼眼力見的野獸，三兩下便抵達了未城。
未城是秦州的東南一隅，地勢低平、半邊臨海，湖光山色、景色秀美，與西方高原與北方大漠都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兩岸連山，青龍卧長河。數帆輕舟，東風送廣江。
未城的城門建於長河分水嶺的前方，入了城門，視野便頓然開闊。長河被分水嶺分為兩路，各向南北奔涌而去。分水嶺是一座小島，被未城人稱為內城，因其常有七水環繞，也被稱為“七水島”；南北兩路江水名為南、北未江，江外便是外城。
內城西有一個未名酒樓，是未城最大的酒樓，裝潢華貴、佔地廣闊，魚龍混雜、消息靈通。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藏身於此處最為穩妥。
他們便包下了未名酒樓主樓之後的整個南樓，還請了數十位琴師舞師以掩人耳目。
本應是修整半日再做行動的，卻在這天夜裏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無影隊中，死了一名弟子。
眾人趕到的時候，便聽得同屋那名弟子悲慟的哭聲。而另一名死去的弟子，便那樣直直地躺在床上，雙眸睜得巨大，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言回真人檢查了他的屍體，發現他居然是咬舌自盡的，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連日奔波都未見有人言棄，又怎會在此時選擇咬舌自盡？
同屋的那名弟子名叫文軒，與死者生前關係極好。文軒說，他與死者形影不離，從未見他有什麼異常，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會選擇輕生。說罷便又忍不住哭起來。
言回真人嘆了口氣，着人將其火化成灰，安置於房中，待返程時再帶回教中安葬。
出人命是常事，可這般離奇死亡的卻是少見。一時間，無影隊中人人自危。
長夜漫漫，恐懼不消。
言回真人帶領一眾弟子連夜調查此事，卻是半點頭緒都無，反倒折損了六名弟子。且這六名弟子，竟也是自殺而亡。
於是便有傳言，說未名南樓中有攝人心魄的魔鬼，凡是被魔鬼射了心魄的，都會自殺而亡。
迫於傳言壓力、人心惶惶，言回真人只得將行動推后，徹查此事。
章勺擔心容覆的安危，便乾脆搬去了與她和辰楓同住。雖然言回真人已在隊中出了懸賞令，查案者記小功一次，找出線索者記大功一次，但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差事。
身亡的六名弟子皆是因為調查此案，可在現場卻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即便那攝心魔只是傳言，此案也絕非是人力所能控制得了的。
他們選擇置身事外，本想着能將此次風波避過去，可它卻不打自來，直接讓容覆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