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祖父的秘密
待梳洗完畢后，她覺得委屈極來，還沒穿上衣服，就趴在浴桶里嚶嚶的哭起來。
“青娘子？”一旁隨侍的丫鬟從紗簾外面聽見裏面傳來輕微的哭聲，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她趕緊調了調情緒，深吸一口氣回道：“沒事。你幫我穿衣服吧。”
“已經快丑時了，您穿好后就快些休息吧。”丫鬟看着這沉沉的夜色，體貼道。
而慈安堂里，王嬤嬤聽着帳子裏沈老夫人均勻的，呼呼的鼾聲，面上終於露出笑容，頓時覺得放鬆了不少，折騰了這麼久，老夫人這會應該是好了。
第二天，一直到日上三竿，老夫人才迷迷糊糊醒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王嬤嬤笑着回答：“回老太太，現在是巳時了。”
“什麼？”老夫人一驚，平日裏總是卯時就醒了，這……今天居然晚了兩個時辰。
可現在似乎覺得頭一點也不疼，不僅不疼，還十分鬆快，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正常過了，她突然意識到應當是昨天晚上驅邪的事起了大作用。
那個困擾在她心頭多年不散的魂靈已經被除了，她便也不需要再怕了。即便下黃泉，也不用再擔心遇見她了。
她對着鏡子瞧了瞧自己，睡足了，精神果真很好。接着便對着王嬤嬤道：“你去把聿娘叫過來，我有話同她說。”
不一會兒，蘇聿就過來了，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紅色撒枝薔薇圖樣的襦裙，外罩一個杏色褙子，格外的伶俐精神，瞧着也喜慶。
“祖母，您有事找我？”
沈老夫人此刻見着蘇聿，少了許多以前那種打心眼兒里瞧不上的感覺，反而因為兩人共同做成這件事，便覺得她們是同被那個賤婦折磨過的人，是患過難的盟友，頓時多了一些親切感。
她點了點頭關切道：“你昨晚睡得如何？”
蘇聿笑呵呵的：“祖母你看，我今天的眼睛都不腫了，真是一夜酣眠。”
沈老夫人瞧了蘇聿的氣色，覺得比她剛嫁進來時還要水靈，陽光照在她那白凈的臉蛋上，遠遠看有些粉紅，細細透明的絨毛，就像是一個成熟的水蜜桃一般誘人。
她此時才發覺自己孫子的眼光其實是不錯的，只是以前的蘇聿太過唯唯諾諾，與旁的一樣年紀的，活潑大方的娘子相比黯然失色，少了許多存在感。
“那便對了，說明那鬼祟是真除了。”沈老夫人安心道。
蘇聿道：“可不是呢，我瞧着祖母今日氣色也不錯。”
沈老夫人心裏美滋滋的，面上卻道：“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哪裏不錯呢？臉上都出褶子和斑點了。倒是你，與綽兒成婚後好像越來越水靈似的。”
蘇聿笑意越發從容：“祖母，別瞧我這樣，其實我是因為用了好東西的緣故。”
“哦？什麼好東西？”
沈老夫人十分好奇，女人之間要說能快速拉近距離的，莫屬談論變美的訣竅和一些別人的八卦了，她們對於這些，總是津津樂道的。
蘇聿對着一旁隨侍的綠盈道：“綠盈，你去我那屋子裏把花茶，凝脂膏和洗顏水取過來。”
待綠盈捧着一個盒子過來，蘇聿從裏面先拿出一個碧色玉瓶道：“祖母，你平日裏是用什麼洗臉？”
沈老夫人不在意：“還不就是大家常用的淘米水，或者皂莢水。”
蘇聿臉色一正：“祖母有沒有覺得，每次用這皂莢水洗臉，洗完之後，會覺得皮膚乾乾的？”
老夫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今天早上就是用皂莢水洗的，緊繃繃的。
蘇聿一笑：“可是祖母如果用淘米水是不是又會覺得臉洗不幹凈？”
“孫媳的祖父是個大夫，曾經研究過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過沒有拿出來給別人，都是自家用的。”
這話不錯，蘇聿幼時曾經在祖父撰寫的書籍里見過製作這些東西的方子。
不過當時覺得祖父一天搗鼓這些瓶瓶罐罐，不好好出門診病，既沒有坐堂大夫那樣的氣派，又沒有其他郎中那樣勤勉，便混不在意。
這些祖父當時是當做嫁妝給她的，書籍有按目錄分類，裏面有養顏護膚類，傷寒雜病類，祛毒除瘴類，小兒婦產以及一些南疆的蠱毒。
後來家裏遭變故，每當想念祖父了，她便會拿出來翻着看看，正巧有一次被常給她診病的太醫程衍撞見了。
程衍翻看了幾次，連連稱讚，最後不動聲色的問沈綽要走了，一直也不見還回來。
直到最後她被困在宮中時才發現，宮裏的嬪妃公主們，吃用的，調理的，都是他祖父給她的書籍里記載過的。
她這才猛然發覺，祖父似乎是不同於普通的大夫的。
聽母親說他早年四處遊歷，沒有賺到什麼錢，蘇家又都是商人，並不看重他的醫術，本來父親經營茶葉就富足，只當是祖父的一點愛好，只要不醫壞人，家裏人也就沒過多關注。
鄉親們有個頭疼腦熱的，有身份的就托關係請親戚府里的醫者，有錢的就去找醫館的坐堂大夫，沒錢的就來尋她祖父。
都看的不是什麼大病，有大病也不來找他。
而幼時的記憶中，更多對於祖父的印象就是研磨藥材，上山採藥，撰寫書籍，何況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不在家，據說是去遠方雲遊。
他常常說，上門問診，治好一人，只是救命，而撰寫一書，則治天下人，便是救世。
蘇聿後來回憶起這些才發覺，祖父為什麼沒有揚名的原因，因為他從不汲汲鑽營。
他的格局不在這個小小的西城，更不在長安，甚至不在這個國家。
她那時候痛心的不是程衍通過偷她祖父的東西步步高升，而是自己始終沒有讀懂祖父，也沒有遵循他的教誨將這些畢生所學發揮最大的作用。
嫁妝里的據祖父說是只有一半，還有一半他放在西城老宅子的地窖里準備留給他的兄長。
幸而，重活了一世，這回，她要好好珍惜，絕不會再讓有心之人奪走去給宮裏的人做諂媚的工具，做上位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