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仔細想想
窗外落了整整兩日的雨,直到第三日殷青筠睡到晌午,梳洗整齊後站在窗前推開古樸的菱花窗,才瞧到了外頭明亮的日光。
清透微弱的日光混着幾分青草的氣味,一束鮮花忽然出現在眼前,殷青筠盯着那絢爛芬芳的花有剎那失神,凝神一看,竟是碧珠,眸子裏的亮光瞬間黯淡了幾分。
青嵐走近前,見狀笑呵呵打圓場道:“姑娘,您瞧,這花多好看啊。”
碧珠從屋外頭繞進來,乾淨乖巧的臉上洋溢着笑,將手裏剛採的花舉給殷青筠看。
殷青筠對碧珠是徹底沒什麼耐心了,往旁邊的搖椅一坐,腳纏着椅腿子輕輕搖晃着,閉眼肅冷道:“我只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去外院做粗使丫鬟,要麼我給你一筆銀子,你自己離開殷家另謀生路。”
碧珠瞪大眼睛,驚慌之餘雙腿已經軟了下去,“姑娘......姑娘,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對......”
青嵐笑容一滯,有些驚詫地道:“姑娘......”
殷青筠待下面的人從來都很好。但她若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情誰都輕易勸不住。至於今日突然轉性去向相爺服軟,倒委實是個意外。
青嵐勸道:“姑娘,碧珠可是從小伺候您啊,這是怎麼了,要趕她走?”
碧珠一時間清嫩的嗓子大嚎起來,凄凄慘慘地哭道:“是啊,姑娘,奴婢是從小伺候着您的,您若趕走了奴婢,旁的丫鬟也不夠奴婢同您貼心啊!奴婢若哪裏做得不好做錯了,您說,奴婢一定改一定不再犯!”
青嵐於心不忍,到底是從小長大到的情分,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也望着殷青筠,期盼她能回心轉意。
但殷青筠閉着眼睛,她們倆神情如何她一律都看不見。
想着永昌伯府的世子張衍的詩會還有一個時辰便要開始了,殷青筠眉心緊皺,這兩天下雨吵得她極不安生,夜夜失眠。今日天亮雞鳴之後才睡着,這一睡就睡到了晌午。真真是耽誤。
殷青筠起身,一身煙青色細褶長裙襯得她膚色雪白,腰身細軟,看似不盈一握,側臉纖巧如羊脂玉般細膩,罥煙眉似蹙非蹙,叫人看了便無法移開眼。
“姑娘......”
碧珠不死心地拉住她的裙角,抬頭略帶希冀地望着她。
殷青筠眼底一片寒涼,側臉如湖面漂浮了一層薄冰,她紅唇輕啟道:“青嵐,去叫車夫到府外等我。”
青嵐愣愣道:“這就走?姑娘您還未用午飯呢。”
殷青筠清涼剔透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寸寸冰寒,如同換了一個人。青嵐肩頭一顫,立即福了福身子,出了屋子去準備了。
殷青筠這才低眸看向碧珠,嗓音清越泠泠,“在我回府之前,你仔細想想,也不枉我同你主僕一場。”
她身邊不留不忠之人。
上輩子是沒看清,這輩子她也不願賭。
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
如今的殷家如是,未來大周的皇帝蕭祉也如是。
但她總得想辦法,不能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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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永昌伯府的世子將詩會定在他家郊外的別院,但前兩日下過雨,今天日頭還算晴朗,便將地點定在了鏡湖。
那廝極愛附庸風雅,道是煙籠細雨,雨中泛舟最是美煞人也。
刻着殷府標誌的馬車停在鏡湖旁的木棧旁。殷青筠手裏摩挲着三日前父親遣人送到她屋裏的帖子,心下寒涼一片,不知是什麼微妙的滋味兒,手腳也愣是沁心般的冰寒。
離上輩子死去不過才過了三四個月,如今回首一想,卻似過了三四十年那般長遠。殷青筠和三皇子蕭祉是自幼定下的婚事,多年來相見不識,連她自己也一度以為這樁婚事只是小時候母親同她開的玩笑。
然而並不是玩笑,皇帝當年的賜婚聖旨如今還放在殷家祠堂里擱着。
殷青筠低眸看向自己青蔥般的素潔指尖,上頭似乎還停留着蕭祉那夜滾燙的熱汗,溫溫熱熱,暖進了她的心坎里。她忽然鼻尖一酸,若她沒有死而復生,當初抱住她的屍體不願鬆手的年輕帝王會不會抱憾終身。
青嵐疑然的聲音忽然從帘子外傳進來,“姑娘,咱們到了。”
殷青筠回過神,才發現馬車應該是停下有一小會兒了。
青嵐向帘子裏伸手。
殷青筠扶着青嵐的手下了車,視線陡然一亮。
諾大的鏡湖旁停了許多馬車,上輩子見過的沒見過的公子哥姑娘們都笑着聊着,向木棧走去,那頭停了一艘極大的畫舫,細看之下,卻是依水而建的一座不系舟。
上輩子她雖然沒有來參加這次的詩會,可也沒聽聞鏡湖旁建了這麼個玩意兒啊。
永昌伯府的兵士們將鏡湖木棧旁圍了一圈,公子哥和姑娘們各自拿着自己的帖子進去。
殷青筠只想讚歎一句永昌伯真是大氣,給兒子辦個詩會竟還調了兵士來圍守,難怪她那狼子野心的父親一心想要和永昌伯交好。
“請殷姐姐安。”
殷青筠聽着這聲音有些熟悉,回頭一瞧,竟是顧雁婉。
如今再見這位義勇侯家的獨女,殷青筠笑盈盈地看着她滿是友好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垂眸撥了撥腕子上據說是陳皇后的嫡公主當年送給她的玉鐲子。
當初殷青筠同蕭祉退婚,其中除了她父親受益最大之外,便是這義勇侯家的獨女顧雁婉坐收了漁翁之利,她如願以償的嫁給了愛慕多年的蕭祉,成為了蕭祉的王妃,後來成為了皇后。
可惜她太蠢,叫人給殷青筠送了毒酒,顧家滿門都給殷青筠陪了葬。
“殷姐姐。”
顧雁婉的長相很美,同樣是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那種,只是氣質和殷青筠不大相同,是那種仙氣飄飄的美,一襲月白色緙絲長裙站在那兒便會叫人誤以為是仙女下凡一般。
顧雁婉面露關切,問道:“昨個兒父親還同我說,殷姐姐許是不會參加永昌伯府張世子的詩會,不曾想,姐姐還真的來了。妹妹聽說姐姐前幾日病了一場,如何了,可有好些?”
殷青筠眼眸一沉,青嵐便知自家姑娘這是生氣的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