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軟軟不哭

002:軟軟不哭

“軟軟。”

“軟軟。”

輕柔的女音一聲聲不倦地喚着殷青筠的乳名。

可是她的眼皮子累極了,並不想睜開。難道她死了還不得安生?

不知喚了多久,那人還是沒有停歇,仍在喚着沉睡的殷青筠。

殷青筠陡然頭皮一緊,濃盛的日光從發燙的眼皮照進她的心間裏,亮堂堂的,彷彿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心中生出一絲不切實際的荒誕的想法。

這是母親的聲音啊。

她倏然睜開眼,果然看見自己的母親陳氏坐在床前,見她醒了便不喚了,扶着她坐起來。

“母親?”

殷青筠伸手顫抖地摸住了母親的手,熱乎乎的,暖融融的,活生生的。

“母親!”

殷青筠驀地撲進母親懷中哭嚎,陳氏及屋裏的丫鬟嬤嬤都嚇壞了。

這,這殷府的小祖宗,怎的就哭了。

陳氏雖不解,卻還耐心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背替她順氣,一邊柔聲勸慰道:“軟軟,軟軟不哭,母親在這兒,大不了,大不了母親去替你說,那什麼詩會咱們就不去了。”

陳氏的陪嫁嬤嬤也跟着道:“不去了,不去了。”

殷青筠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她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母親!

陳氏心中有疑,面上柔聲道:“軟軟不哭,軟軟不哭。”

殷青筠抬眸看見了母親熟悉的面容,卻是愈哭愈止不住,死死抱着母親不願鬆手。

陳氏常年病痛,被她這樣一勒面色有些發白,玉嬤嬤連忙將殷青筠從夫人身上扒下來,“哎喲,我的小祖宗哦,夫人身上還有病呢,您可就別折騰她了。”

殷青筠不舍地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地看向房中熟悉的一切,蜀繡的雕花帳子上頭還勾勒着她最喜愛的牡丹圖樣,八仙過海的羅漢床,窗下顏色老舊的搖椅……就連丫鬟青嵐和碧珠都還是從前那般年少的模樣。

“母親!”

殷青筠又要撲進陳氏懷中,玉嬤嬤趕忙擋了擋,將她強行按回床上,“姑娘您就安生些吧,夫人可再經不起折騰了。”

殷青筠眸光清涼如水,扭頭盯着玉嬤嬤的臉,卻是掩面哭泣,驚得屋內人心思驟急。

她從未想過一切可以從來!

原來這不是夢。

而是她還未及笈這年又和父親起了爭執之後的事。

起因是京城中的世家名門辦了一場詩會,偏那詩會是殷青筠最討厭的永昌伯的世子辦的,她偏不去。父親殷相便惱了,他想女兒多和世家子弟們結交,可這個女兒天生反骨不聽教誨,於是他便痛罵了她一頓。

殷青筠從小身子骨好的不得了,偏生那次聽了幾句罵就昏倒了,急得陳氏也病倒了,連着喝了兩個月的湯藥。後來母親被殷青黎的庶母三言兩語氣壞了,又病倒了,就再沒起來過。父親殷相喪了妻。時逢皇帝敕封太子,殷相替殷青筠把同三皇子的婚事退了,轉頭和太子蕭桓定了親。

現今是禎遠三十年春夏交際之時,離母親去世、同蕭祉退婚還有五六個月的時間。

思及此,殷青筠顧念着母親的病體,輕輕伏在她腿間,喚道:“母親……”

“誒。”

“母親你再喚我幾聲軟軟可好?”

陳氏搖頭笑道:“你這猢猻,今日挨頓罵就轉性了?”

玉嬤嬤、青嵐和碧珠都笑。

殷青筠也笑。

碧珠嬌俏地站在玉嬤嬤身後,見狀打趣兒道:“姑娘莫不是傻了,只知道笑了?”

“看我回頭不打你!”殷青筠扭頭瞧了碧珠一眼,面上紅潤明艷,聲音軟潤甜膩。

陳氏伸手按了按她的額頭,“這便生龍活虎了?”

殷青筠回頭抱住母親的手不願撒開,“沒有沒有,軟軟還要母親抱着才能好。”

陳氏和玉嬤嬤幾人皆笑地樂不可支。

過了午時,母女倆用了點溫補的湯粥,陳氏身子乏了,由玉嬤嬤扶着先回房去了。

殷青筠便捧着一碗甜糯的銀耳湯小口喝着,青嵐走近來,笑着勸道:“姑娘喝慢些,別嗆着了。”

殷青筠回頭瞧了青嵐一眼,見她鬢髮烏黑靚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滿是關貼,瓊鼻粉唇,正是豆蔻粉嫩的年紀。她鼻尖一酸,伸手道:“你且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青嵐眉眼一頓,笑道:“姑娘莫不是昏了一遭,連青嵐都不認得了?”

殷青筠深深地看着她細膩白嫩的小臉,心中數不清的愧疚如潮水般湧出來。當初她貴為皇后,身邊沒什麼貼心的人,為了鞏固自家的地位聽從父親的話將青嵐送到了蕭桓的龍榻之上,卻讓她落個一屍兩命的下場。另一個貼身丫鬟碧珠也是個心大的,宮變之日叛主出逃,被蕭祉一箭釘死在她的身邊。

青嵐見殷青筠的罥煙眉微微蹙起,眉心似十分疲憊,心中一緊便道:“姑娘可是累了,多歇歇也無妨,相爺那兒夫人已經去替您說情了。”

她嗓音香甜清糯,殷青筠聽了只覺得淚珠都在眼眶裏打轉,卻面色一凜,將手中的玉碗放在桌邊,眸色清涼:“母親去找父親了?”

青嵐眼中軟潤的澤色一頓,不是姑娘一直不願去參加那個勞什子詩會么?

殷青筠抿了抿唇,眼神慢慢黯了下去,“扶我起來。”

青嵐瞧她臉色,知她性子極擰,但凡有了主意的事情誰都勸不住,但還是做樣子問了句,“姑娘要去哪兒?”

殷青筠下床走到熟悉又陌生的湘紅色梳妝枱前,扭頭道:“看過來替我梳洗,我要去見父親。”

青嵐輕輕嘆了口氣。碧珠上前找出銀梳和前幾日宮裏頭賞下來的那對粉玉釵,口中念叨着:“姑娘早晨才和相爺吵了一架......”這豈不是趕着上去挨罵嗎?

碧珠努了努嘴,話在嘴邊繞了好幾圈沒敢往外說。

姑娘的脾氣怪得很,就算和相爺不對付,也從不讓下面的人說相爺的壞話,若是說了,少不得一頓痛罵。

青嵐幫忙替殷青筠挽了發,穿戴整齊后,才立着身子站在後頭輕聲道:“姑娘,那詩會不去也罷,那永昌伯家世子也不是個好人,您也省得和他周璇。”

永昌伯家的世子是京城難得一見的脂粉油頭,整日混跡在姑娘堆兒里,那詩會說得好聽的是作詩取樂,說得不好聽的,就是那人揩油尋的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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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女多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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