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分歧都和錢有關
李瑩穎覺得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本來就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看她們聊,更何況對宏韋老婆這個稱號也是懵的,都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等她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剛想說,他們家不止陶宏韋一個,還有他姐陶紅雁,轉而才又想起,這和市裡不一樣的,女兒是不算在數的。
李瑩穎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好在人家也就是問問,並不是真指望她拿主意。她半天沒回話,那人很快就又和旁人聊起來了。
李瑩穎把小板凳往邊上挪了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只要聽別人說就好了,不要再有人來問她。
洗了一上午的菜,李瑩穎只洗得腰酸背痛。其實跟旁人比,她根本就沒洗多少。而且她洗完就完了,別人還要切。切菜的都有幾個人,灶台上根本不夠放的,就蹲地上切。
李瑩穎沒坐慣小板凳,屁股都坐疼了。不由十分佩服那些一蹲一上午的,她們怎麼受得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飯,吃過午飯,她本想去稍微歇個午覺。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好意思溜回去睡午覺,下午的洗洗洗切切切又開始了。
李瑩穎就不明白了,怎麼就會有那麼多的菜要洗?好半天她才搞明白,原來這種辦事的時候,並不是到了飯點所有人坐一起吃頓飯。基本上是各忙各的,有空就坐下來吃,吃完繼續忙。招待客人也是,有可能上午人來了,留吃一頓飯再走,下午來的也要留吃一頓飯再走,一整天都有可能在吃。
李瑩穎望着廚房裏一直沒停歇的炒菜聲,不由嘆氣。這在廚房裏整天被煙熏的,應該比她更辛苦吧。
睡慣了午覺的李瑩穎,只好坐在小板凳上強撐着繼續洗菜。
下午的話題從分配遺產換到了出錢治喪,然而重點還是錢。
給老人家送終是兒子的事,女兒是不用出錢的,但是女兒也得買女兒該買的東西。
兒子齣兒子的錢,每家還得出不少。女兒出女兒的錢,但是雖然不多,這點錢是不是該均分,兩個姑姑也各有意見。
而出大頭的兒子就更有意見了。每家兩三萬,這可不是小數。雖然現在農民條件都不是很差,但是你要說多有錢,那也是不可能的。
大伯在家承包了一片林子,如今他年紀大了,林子都是大堂兄在打理。其他三個兒子都在城裏,家裏做屋,嫁娶,大事一辦,也剩不下多少。還算是陶國忠在深圳,收入高點。可是眼看着陶宏韋要結婚,買房付首付就把他掏空了,婚禮的錢還得借。
總之,誰家拿出這麼一筆錢來都不容易。
只是在這裏洗菜的都是晚輩,也就是聊個天,具體怎麼分,還是得等他們兄弟自己商量。
就又有人說起,與其討論誰掏多少,更應該討論怎麼省點錢。
老人家生前最喜歡看戲,本來他大伯想要請個戲班唱兩天戲的,可是因為大家都拿不出那個錢,只好省了。然後又討論停靈的日子。因為老人家高壽,算喜喪,之前打算多停幾天靈的。可是每多耽擱一天都是錢。現在好像在說,打算跟看日子的人說,讓他看個稍微近點的日子,不要停那麼多天。
李瑩穎聽來聽去,基本上都離不開一個錢字。
也是難怪,又不是大富之家,誰家的錢那麼容易的。又再次想起媽媽說,鄉下事多。確實是多,城裏人的問題再多,三天也解決了,也不至於要花這麼多錢,沒有這樣多的矛盾。
這兩天,李瑩穎總算對媽媽說的鄉下人事多,有了深切體會。
大家又討論起爺爺該怎麼安葬。
之前一直計劃是土葬的,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還是希望留個全屍。爺爺的棺材,三十年前就備下了。老人家觀念中,很看重自己的棺材,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土葬。作為子女,自然希望全了老人家的遺願。
可是如今國家抓得緊,不允許死人跟活人爭地。尤其是今年,省內到處都在高壓狀態,很多老人家早早準備好的棺材都被收走了。
當時他爺爺緊張得也想把自己棺材藏起來,不讓拖走。後來還是隔壁縣市出了個事,把一位老奶奶的棺材收走的時候,老人家一時間想不開,一頭在自己看重如命的棺材上撞死了。做事鬧出人命,把工作人員嚇個半死,負責的領導也受到了處分。全省收棺材的高壓態勢緊急叫停,爺爺才保住了自己的棺材。
但是這只是說不強行收棺材,免得影響到老人家的情緒。但並不是說火葬政策放鬆了。
村裡到處都是宣傳標語,村委會天天到處給人做工作。
爺爺去世的當天,村支書就親自上門給老人家敬了香。一方面因為老人家的年紀和輩分擺在那裏,村支書也是他同宗不同支的侄孫。另一方面就是國家政策壓在那裏,而老人家的棺材又明晃晃地擺在那裏,村裡生怕家裏人半夜偷偷拉上了山。
這就讓做子女的陷入了兩難。
國家政策不能反對,以後也讓村支書不好做人。可是老人家又是希望土葬的,違背了老人家的遺願讓他們做子女的良心難安。
城市裏早已經強行推行火葬多年,李瑩穎在這種環境中長大,完全沒有覺得火葬有什麼不妥。
可是看洗菜的眾人,大多還是傾向於後半夜偷偷拉上山。
這種時候不管自己是怎麼想,都絕對不應該自己開口。李瑩穎繼續做透明人,只低頭洗菜。
好不容易又洗完一下午菜,李瑩穎覺得自己站都站不起來了。好不容易吃完晚飯,李瑩穎本打算跟在堂嫂後面收碗去洗,可是她吃飯一慣慢,等她吃完,才把自己桌上剩的幾個碗拿去洗,人家已經差不多都洗完了。
腰酸背痛了一整天,總算又要到了可以睡覺的時候了。李瑩穎連話都不跟陶宏韋多說,急急忙忙往床上一癱,抓緊時間睡覺。
半夜裏又被叫起來守夜,直到凌晨才匆匆補個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