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窗外風吹雨落
夢境這個東西,有時毫無邏輯可言,有時又真實得讓人分不清虛實。這個夢就是如此。我和葉子在牛背山看風景,真實得像故地重遊。夢裏,畫完葉子肖像的時候,她突然轉過頭來,白色羽絨服的連衣帽扣在頭上,帽沿上如柔順兔毫的毛絨被山巔的風吹起,像一團怒放的繁花。宛若花蕊的臉五官明晰,白皙細嫩,像清晨的曙光突破雲層突兀的撞在漆黑的大地般撞進我腦海。
我在夢中驀然心顫,身體也為之一動。
“阿木……”似乎是葉子的聲音,由於風太大,無法聽清話里的內容。
她跑了過來,站在我旁邊,雙手緊緊抱住我的胳膊,仔細端詳畫架上的畫板。畫布上的她,穿着被鍍成暗金色的羽絨服站在陽光中眺望遠方,與染色的雪山和雲濤霧海融為一體,大渡河河谷匍匐在她腳下。
畫面一轉。天地暗淡,太陽慢慢西沉,天邊的雲霞漸漸變成了血色。雲海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山上的溫度開始下降,風隨之大了起來。雲海被山風攪動,掀起層層疊疊的金色狂潮。
夜幕降臨,璀璨的星光灑落,群山籠罩在朦朧夜色中,周圍安靜極了。氣溫已經降到零下十多度。葉子站在小木屋門前的階梯上,仰着頭,頭頂是遼闊的星空。我在屋裏生火。緋紅的爐火沿着門框照射出去打在她身上,遠處是迷濛的群山和浩渺的星辰。這幅畫面,堪稱絕世。
“葉子。”看到這幅畫面,我很震撼。
她回過頭來,連衣帽遮住了臉,只剩一雙眼睛在爐火映照下閃閃發亮,“嗯。”
“進來吧,外面冷。”
她像一隻北極熊,踩着積雪,笨拙的走進木屋。
“真想在這兒長住下去,枕着星辰入睡。”
窗外繁星如海,我們躺在床上,星光灑了進來,落在她嬌小的身軀上。白的星光,紅的爐火,在屋子裏交織,幻化出奇異的光彩,朦朧得像是夢境。
我的意識變得迷糊不清。我已經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夢?還是夢中的夢?星空、爐火、木屋、葉子都顯得如此虛幻。
“你愛我么?”
“當然。”
“愛到什麼程度?”
“像受精卵一樣。”
“嗯?”
“數億顆精子像角馬過河。第一顆精子鑽透卵子的外殼,受精后,後面兄弟們的處境就變得十分難堪。無論如何用力、拚命、掙扎,都無法進入受精卵。只能可憐巴巴的在孤寂中死去。”我說。
“這根本不像愛情嘛。”
“這就是。”我說,“你就是那第一顆鑽進卵子的精子,獨一無二,且不可分享。”
“這話由我來說比較合適。”她用拳頭錘了我胸口一拳。
“哦?”我疑惑道。
“你就是那第一顆鑽進卵子的精子,卵子受精后,就會形成一道堅硬的外殼,阻止其它精子進入。於她而言,第一就意味着唯一,且容不下第二。”她把臉依偎在我胸膛上,看着窗外的繁星說。
“好感動。”
“愛多久?”她再次問道。
“你想多久就多久。”
“直到我死亡那一刻可好?”她爬起來,雙手撐在我頭兩邊的枕頭上,俯視着我的眼睛。
“為什麼是到你死亡那一刻,不是永遠?”我冒着窗外的星光注視着她的臉,模糊不清,像披了件面紗。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她將額頭抵在我額頭上,香如蘭馥的鼻息帶着暖和的溫度,悠悠的撲在我臉上,“沒有永遠。”
“那我祝你長命百歲。”我捧着的她的臉使勁親吻。
她一邊回應我的吻,一邊輕聲的說,“今晚你愛我,早上醒不來也願意。”
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你愛我么?”
“愛的。”
“有多愛?”
“像屎殼郎愛小屎球一樣。”我說。
“嗯?”
我把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摸她溫暖細膩的肌膚。她輕輕喘息着,在我臉上啃來啃去,唾液濕噠噠的,像滴在臉上的春雨。
“是這樣?”
“即使你是一隻屎殼郎,也會有一顆心愛的小屎球。即使你是一顆小屎球,也會有一隻愛你的屎殼郎。”我脫光她的衣服,像摟着一隻火爐。
“我們像不像屎殼郎和小屎球?”我夢囈着說。
“誰是屎殼郎?誰是小屎球?”她驀的從床上翻身爬起,被子被揭開的那一刻,寒冷的空氣像大海將我淹沒。我睜開眼,Aries穿着單薄的睡衣坐在床上。
“你、你、你……”
“誰是屎殼郎?誰是小屎球?”她看似很噁心的樣子。
“嗯?”我茫然的環顧四周,不知自己身處何處,更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界限。剛才分明和葉子在牛背山的星光下痴纏,可此時和我同衾共枕的卻是Aries。着實讓人費解。
“睡傻啦?”她拍拍我的臉頰說。
“Aries。”我有些驚慌。因為分不清腦海里浮現的那些做愛的場景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分不清和我做愛的人是葉子還是Aries。看出我的迷惑和驚慌,她吃吃笑道,“你在怕什麼呢?”
罷了罷了。我想,事到如今,多說無益。怕,也解決不了當下所面臨的問題,“你承諾過的。”
她重新躺下來,蠻橫的將頭枕在我手臂上,嘴裏哼着不知名的、歡快的歌。
“承諾過什麼?”她裝傻充愣道。
我唯有苦笑。
剛才你說,“我們像屎殼郎和小屎球。誰是屎殼郎,誰是小屎球?”
“我說的‘我們’不是‘我們’。”我說。
“是葉子么?”聽不出她語氣里有什麼情緒,深邃得像是貝加爾湖的湖水。
“以前經常夢到牛背山的星空,但夢境都是斷斷續續的。今天又夢到了,而且是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做完了這個夢。”
“夢見她了么?”
“夢到了,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
“你們做愛了么?”
我點點頭,“連續三個晚上。”
“厲害厲害。”
“Aries。”我舒展着被她壓得麻木的手臂,“我在做夢的時候,可曾對你動手動腳?”
她側過身背對着我,“有沒有,有那麼重要?”
“我覺得這樣不好。”我摸了摸內褲,感覺濕噠噠的,很粘稠,而且有很重的異味兒。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說話的聲音像是在夢囈。
我去衛生間先用熱水洗了澡,然後用冷水重新淋了一遍,凍得直打哆嗦。又換了條幹凈的內褲。最後穿得像臃腫的狗熊,坐在飄窗上聽外面風吹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