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商場偶遇
寬敞明亮的衛生間裏，正被一縷縷繚繞的煙霧所籠罩。它們消失殆盡之前，不停地變幻着姿態，一會兒像天空中的祥雲，一會兒像面目猙獰的鬼臉。但微風一來，一切的靈性瞬間都消散在渾濁的空氣中。
屠龍抽完煙盒裏的最後一支香煙，低頭瞅了一眼手錶，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他慢慢地站起身，揉了揉坐麻的屁股，整理了一下上衣，重新拉低帽檐，閃身走出了坐便間。
經過剛才一番休整后，屠龍的心情平復了許多，臉頰上緊繃著的肌肉，早已鬆弛下來。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在公共場所多待一分鐘，危險就會成倍增加。屠龍心懷忐忑地走出衛生間，警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穿梭的人流中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埋頭朝大門口走去。
“屠龍，真的是你呀？一晃幾年不見，還是那麼帥！”忽然，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從斜對面傳了過來。
做賊心虛的屠龍聞聽后，心頭一驚，一定是遇到了熟人？怎麼辦？他略微怔了怔神，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埋頭前行。
“屠龍！是我。現在你混得人模狗樣，連老同學都不敢相認？算什麼男人？”一個年輕漂亮、穿着入時的女人，攔住屠龍的去路，抬手指着他的腦門，嘴巴撅得老高，氣呼呼地責問道。
“噢，是朱莉婭！抱歉，抱歉，都怪我剛才沒注意。”屠龍被迫停下腳步，抬頭看着對面的女人，低聲地解釋道。
屠龍與朱莉婭是高中同學，在校期間，他曾追求過朱莉婭，但被她當場回絕了。當時單純質樸的屠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比以前更為執着地接近她，並殷勤的幫助她做一些雜事。久而久之，倆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誰知好景不長，高考成績出來后，朱莉婭金榜題名，屠龍卻名落孫山。自那次學校分別，莉婭去了南方一所大學繼續學業，屠龍則參加了工作，在木材市場給一個親戚看攤賣貨。倆人不在一個平台，聯繫逐漸減少，最終在不知不覺中斷絕了關係。
屠龍為此整天悶悶不樂。一天，他與鄰鋪男子發生口角，年輕氣盛的屠龍，抄起身旁的一把鐵鍬，對準對方的腦袋猛劈下去。男子以為屠龍是在嚇唬他，根本沒有躲避，瞬間應聲倒地，當場斃命。屠龍見狀驚恐萬分，趁慌亂之際畏罪潛逃。
隨之有人報警，警方找到了現場目擊證人，核實真相后，馬上立案抓捕。屠龍自幼喪母，父親也因病在兩年前離世，剩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姐姐屠梅是縣電視台記者，當初萬金油時任縣委書記，因工作關係接觸較多，一個貪權一個戀色，倆人在眉來眼去中勾搭成奸。
屠龍犯案后，整天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屠梅為此找到了萬金油，懇求幫忙搭救，並承若案件平息之後，以身相許。萬金油摟着懷中年輕漂亮的屠梅，心中自然求之不得，當即大包大攬下來。
事後，在他的一番運作下，潛逃的屠龍投案自首。以防衛過當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獲監外執行，賠償對方家屬十五萬塊錢，總算把事情擺平。不久，貪戀美色的萬金油，就與糟糠之妻離了婚，如願以償地娶了貌似天仙的屠梅。
自此，名不見經傳的屠龍名聲大噪，殺人不償命的事，在縣城的大街小巷流傳不息。屠龍的後台硬，很快招來許多無孔不入的生意人，他們出錢為屠龍開辦了企業，屠龍則利用萬金油的權勢，征地蓋樓，威逼利誘，強買強賣，幾年功夫他搖身一變，成了海風縣腰纏萬貫的大老闆。
朱莉婭大學畢業后，重新返回縣城，報考了公務員，如今在縣財政局工作。
“我說嘛！老同學忘了誰也不會忘記我是吧？有兩年多沒見面了，都在忙啥？”伶牙俐齒的朱莉婭，抬手攏了攏額前的秀髮，快聲快語地說道。
“那是那是，不好意思莉婭，今天我約了人，先走一步，改天請你吃飯。”屠龍說完，緊張地環視了一下周圍，感覺莉婭要出商場，便轉過身急匆匆地向裏面走去。
“你……好吧！回頭見。”一臉遺憾的莉婭，目送着屠龍的背影，表情失落地回答道。
“莉婭，那人是誰呀？別傻愣着，我爸還在門外等着我呢。”這時，不遠之處一個手拎蛋糕的女人，大聲地催促道。
“柳雪，這你都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屠龍呀！萬金油的小舅子。”莉婭走到女人面前，挽起她的胳膊，邊走邊炫耀地說。
“是嗎？以前聽說過。我以為他長了三頭六臂，原來也不過如此。哈哈哈……”
柳雪是莉婭的同事，也是警局刑警隊長劉濤的妻子，今天是她父親的生日，她與莉婭外出辦事，順便來商場為老爺子買了生日蛋糕與一把飛利浦牌剃鬚刀。
“老爸，讓您久等了，這是我單位的同事莉婭，您把東西拿回家，我們倆還有事要辦，晚上我和劉濤回家吃飯。”柳雪來到門前的停車場，找到秋風蕭瑟中的老父親，抱歉地說道。
柳雪的娘家離商場很近，穿過馬路就是。剛才一進商場，她就打電話與父親，約好了一會的見面地點。
“好的，晚上早點回來，等你們吃飯啊！”老人先是禮貌地向莉婭點了點頭，而後扭過頭，對着柳雪笑呵呵地囑咐道。柳雪望着老父親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神，滿口答應之後，大家各自離去。
屠龍穿過琳琅滿目的櫃枱，側身偷看莉婭已不見蹤影，心裏這才稍稍安穩許多，當他再次低頭瞧了一眼手錶，發現剛好到達約定時間。於是，心急火燎地穿過人群，誠惶誠恐地來到商場門口。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拽了一把，屠龍機警地回頭一看是他，剛才懸起的心這才安然落下。只見來人並不搭話，若無其事的在前引路，片刻之間來到一輛奧迪車前，拉開車門閃身坐到了駕駛員座位。一直緊隨其後的屠龍，見他上了汽車，自己也迅速拉開後車門，哈着腰鑽了進去。
關上車門的那一瞬間，欣喜若狂的屠龍，感覺自己像似掉進了保險箱裏。一陣竊喜之後，透過車窗玻璃，望着外面的藍天白雲，心中感慨萬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昨晚所發生的經歷，讓他恍若夢幻般的迷離。下一步怎麼逃出縣城，仍然是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