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流涌動
海風縣委位於府前大街36號。此時，正值上班高峰期，莊嚴神聖的大門前早已車水馬龍。隨着晨陽的逐漸升起，沉寂一夜的縣委大院又變得騷動起來。
一個個着裝整齊、精神飽滿的公務員們，夾着公文包，神采奕奕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但也有幾個消息靈通人士，駐步在樹下，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着什麼？偶爾會發出一陣陣唏噓聲。
這時，一輛黑色的帕薩特，飛快地穿過花園式的院落，戛然而止在縣委辦公樓前，朱清與張峰下了車，急匆匆地走進了辦公樓。
“朱書記，王書記早在辦公室等着您，知道您那邊忙，不許我打電話催您。”王剛的秘書馬文，前腳剛剛邁出電梯，就看到對面的朱清，便主動地打起了招呼。朱清是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除了警局人員外，大家都以他的最高職位相稱。
“不好意思，讓王剛書記久等了。”一臉疲憊的朱清，邊說邊與張峰一前一後走進電梯。辦公樓一共四層，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樓，王剛在頂層辦公。
朱清走出了電梯，只見幾縷陽光，透過窗戶玻璃照射進來，把寬敞的走廊隔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幕牆。王剛辦公室的房門敞開着，他正背着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王書記，朱清書記到了！”馬文望着他的背影，輕聲地提醒道。
王剛聞聽立刻止住腳步，急切地轉過身，瞧着朱清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關懷備至地說道:“老朱，又是一夜沒合眼吧？不急，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謝謝組織關心。這麼大的行動，心裏有壓力呀！好在多年前就已經習慣了。”朱請感激地回答道。
王剛四十齣頭，中等身材，長方形臉盤，鼻樑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自萬金油調到市裡工作后，他就從市團委書記的位置上，空降到海風縣當了一把手。初來乍到，工作上處處舉步維艱，主要原因是黨政之間的關係沒有捋順。
萬金油調走之前，曾舉薦縣長柳百川接任縣委書記，結果組織部門考察沒通過，由此他心中產生了怨恨，利用自己的人脈地緣，經常對王剛搞陽奉陰違。結果可想而知，直接導致兩套班子不和，關係日益緊張。後來，在一次常務會上，為人正直的朱清說了幾句公道話，得罪了柳百川，卻贏得王剛的欣賞與器重。
王剛聽完朱清的一番感慨后，揮手示意馬文帶着張峰到隔壁房間休息。親自為朱清倒上一杯清茶，表情凝重地說道:“老朱，剛才我接到幾個有關利劍行動的電話，深感我們肩上的擔子不輕啊！但在正義面前，任何邪惡都無立足之地。我永遠都是你的堅強後盾，快把昨晚的收穫拿出來晒晒吧！”
朱清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打開茶几上的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鄭重地遞給了王剛。
“王書記，首先我要向組織檢討，屠龍此次漏網，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主要是計劃不周，指揮不當，沒有充分認識到事情的突發性，造成主要抓捕對象漏網及兩名群眾重傷。為此，懇請黨委給予嚴肅處分。”朱清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語調沉重地說道。
王剛接過彙報材料后，沒有理會朱清的講話，埋頭仔細地閱讀起來，一會兒功夫，他的眉頭已擰成了麻繩，面沉似水。
原來，報告書上除了簡述案情及分析抓捕失利內容外，還有一份長長的違法犯罪名單，涉及到官員8人，社會人員76名，賣淫小姐64名，現場繳獲了大量吸食毒品。
官員名單中有派出所所長孫富路，稅務局副局長閻青，水利局局長高曉東，縣交警大隊副隊長江永年，環保局副局長陳誠，環保局辦公室主任楊慶豐，法院民事庭庭長李健，溫泉鎮鎮長蔡可君。
面對這份龐大的官員名單，王剛頓時陷於沉思之中，他緩緩地站起身，習慣性的在辦公桌前來回踱步。沙發上的朱清，看到王剛並沒有明確表態，心中頓生疑慮，一向公道正直的王書記，難道他的內心還有什麼顧慮？
片刻，王剛止住腳步重新坐到沙發上，口氣堅定地說道:“老朱，不瞞你說，今天一大清早，我接到兩位領導的電話，一個是柳百川縣長，質問我昨晚行動，他為什麼不知道？聽說抓了很多單位的主要領導，奉勸我要三思而後行，不要人為地製造出一場官場地震，免得影響大家的仕途。
第二個電話是萬金油副市長，他虛情假意的一陣寒暄之後，話里話外讓我團結群眾，聚精會神抓好經濟建設，把海風的GDP搞上去才是正事。老朱，以前我一直在市團委機關工作，地方行政上的事接觸少，經驗不足。但我組織原則性強，視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最近幾年，海風腐敗成風，魚龍混雜，社會治安惡化，需要大刀闊斧的治理整頓，這也是市黨委派我過來任職的真正意圖。希望你能借中央打黑除惡精神，放心大膽地去幹事，把犯罪嫌疑人儘快逮捕歸案，將內外勾結與阻礙辦案的內鬼，繩之以法。懲惡揚善，弘揚正氣，還海風百姓一片乾淨的藍天。”
朱清聽完王剛的一番慷慨陳詞后，內心頓時有了主心骨，他非常清楚萬金油執政時代，飛揚跋扈，買官賣官，不僅把海風政商兩界搞得烏煙瘴氣，千瘡百孔，同時也讓一部分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人，從中得到了實惠，他們肆無忌憚地到處斂財，大搞貪污腐敗，滋養出許多大行其道的蛀蟲，現在或許已經到收拾殘局的時候。
“王書記，您放心，我堅決擁護與貫徹縣委決定，儘快把屠龍與警局內鬼逮捕歸案。”朱清望着眼前這個外柔內剛的文弱書生，心底頓時燃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好！就等你這句話。下午兩點在會議室召開常委會，你馬上回去安排一下工作，好好休整一下！”王剛看着朱清蒼白的臉頰，憐惜地說道。
“是，下午兩點見！”朱清說完，慢慢地站起身，與王剛肩並肩地走出辦公室。此時，張峰早已在廊道里等候多時，見朱清走出門口，連忙跑到電梯間，按下鑲嵌在牆壁上的下樓按鍵。
走出辦公樓，一陣秋風迎面襲來，門前那排白楊樹上的黃葉，在嘩啦啦地響聲中，紛紛揚揚地飄零下來。朱清瞧着它們墜落的樣子，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必勝的信念，那張憔悴的臉頰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