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漠孤煙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不知不覺間,時間如白駒過隙,郭遠山離開姑蘇城將瓷瓶帶到嶺南藥王谷后,又折返回到了姑蘇城。
這廂他一進姑蘇城,便不做停留直奔洛府,哪曾想現時的洛府大門緊閉,上貼封條。一見此景,郭遠山實是驚懼萬分,不知洛老爺家怎麼就犯了事被抄了家。
郭遠山茫然無措的走在姑蘇城中,他想不明白洛府怎麼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對於他來說,洛府就是他的家,現下家沒了,人也不知所蹤,那洛小姐現下又是如何?心中焦急卻毫無頭緒,正恍惚間,隱約聽到身旁擦肩而過的路人說道“洛家……”幾個字,便急忙忙跟着說話人走到了一處名喚聽雨閣的茶樓。
那聽雨閣里有個說書先生正在說書,郭遠山見狀便入內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心道,且聽聽這說書先生說的什麼再做打算。
不聽還好,一聽之下,原來洛府被抄家這事兒整個姑蘇城的人都已知曉,只是原因到底是什麼卻是未知,現下也都是些流言做不得准。
只聽那說書人說洛府的洛老爺被收監了沒多久就死在了獄中,而那洛家小姐洛伊人被流放去了西北。郭遠山聽了這些消息,急忙付了茶錢起身去府衙,說書人終歸是戲說,想知道詳情還是得親自去趟衙門。
可惜,衙門六扇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衙門老爺一聽是詢問洛家的事兒,只回復說洛家人都被流放西北了,然後郭遠山直接被府衙衙役轟了出去。郭遠山也不惱,既然知道洛家小姐確是被押去了西北,他於集市上挑了一匹好馬,就連夜縱馬向著西北疾馳而去。
郭遠山也不知道自己策馬急行了多少日,只知越向西北走那道路越荒涼。漸漸地,眼前的景緻也不似中原那般,再不見那小橋、流水、青山綠柳灰瓦房,放眼望去只有一望無際的荒漠和微微凸出地面的戈壁。
郭遠山下馬緩行,這茫茫大漠戈壁上佈滿粗砂、礫石,一人一馬踏在上面沙沙作響,戈壁灘猶如原始荒野,滿目蒼涼,而大漠日照強烈,陽光直曬毫無遮擋物,在這高溫和極度乾燥的荒漠裏行走,人的體能會被迅速消耗。郭遠山看前方不遠處有一棵胡楊,就牽馬過去在胡楊背陰處坐下稍事休息。
郭遠山拿出水壺,倒出一些水在手上給馬餵了些,再環顧四周,只覺戈壁灘靜得讓人窒息,不遠處偶爾還會有一股狂風捲起一柱黃沙直升九霄,那飛沙走石的氣勢似要把整個世界吞沒,令人心生畏懼。許是一路策馬狂奔沿途並未好好休息,郭遠山就這樣睡了過去。再醒來已是黃昏。
黃昏的大漠卻是那般壯美和綺麗。這時的天空不再湛藍,夕陽西下,太陽失去了餘威,空氣不再那般燥熱,遠處傳來駝鈴聲,一隊駱駝商隊正向郭遠山休息的胡楊樹走來。
郭遠山迎面而上,詢問了駱駝商隊的領隊,知道這隊商隊是要去往離這裏最近的西北邊陲小鎮龍門鎮,商隊領頭的見郭遠山孤身一人,對郭遠山說這荒漠到了晚上氣溫驟降,天氣極為多變,為了安全還是和他們一起前往龍門鎮,按這腳程,今天晚些時候是能趕到龍門的。郭遠山抱拳道謝,翻身上馬,跟在商隊之後前往龍門鎮。
當天地間最後一抹紅色都消失殆盡,世界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際,駱駝商隊抵達了龍門鎮。
這龍門鎮雖說是邊陲小鎮,也因着小,大家都擠在一處,倒顯得熱鬧非凡。
龍門鎮主街兩旁開滿了店鋪,到了晚上各家店鋪都將門口掛着的大紅燈籠點亮,只見那長街燈光閃爍劃破了漆黑長空,數不清的小商販們擠在街頭吆喝着招攬生意。
駱駝商隊進得龍門鎮就是到了家,倏忽間商隊眾人各自散去,郭遠山看着這龍門夜景,當即下馬和商隊領頭人再三致謝,作揖告辭。
郭遠山牽着馬沿街走到一間客棧門口,店小二立馬喜笑顏開的出來打招呼,彎腰作揖的將郭遠山請進店內,郭遠山也是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當下也不客氣的隨着店小二進了店,要了間客房入內休息。
夜晚的大漠靜謐而神秘,沒有了白天的燥熱,空氣的流動也變得舒緩起來。
郭遠山休息過後便出門想着打聽些消息,既然這裏是西北邊陲小鎮,也許被流放的洛府中人就在這附近也未可知。他詢問了店家和幾個官差模樣的人,希望能打聽到被流放的犯人有沒就此經過,但大家都搖頭表示不知。
郭遠山心中煩悶,越走離集市中心區越遠,到得一荒僻處抬眼仰望星空,默默無語良久。凝神片刻,郭遠山低頭一聲嘆息,轉身準備返回客棧,卻聽到了幾聲馬鳴。原來遠處幾棵大樹後有片柵欄,柵欄旁圈着幾輛馬車。郭遠山走近一看,有六輛馬車一字排開,車后拉着幾個巨大的木製籠子,每個籠子裏裝着二三十人,每人都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胸前衣襟上寫着一個大字“囚”。郭遠山一見,立馬舉目四顧想尋找囚籠中是否有洛伊人。
“遠山?”
“伊人?是你嗎?伊人?”郭遠山立即走到發出聲音的囚車旁,仔細查看下,終於在人群中尋到了洛伊人,而洛伊人得見郭遠山,到底是姑娘家,眼淚止不住的就從眼眶中一一掉落。
“伊人,你別哭,你且等等,我想辦法將這囚車之鎖解開,救你出來。”郭遠山邊說邊想辦法解鎖。
“郭兄,郭兄,你行行好,你也救救我唄?”郭遠山聞言大驚,一看之下,發現居然是那被自己兩下打趴的白浪!
原來這白浪被洛家送至衙門后就收了監,此次好巧不巧和洛伊人一起被發配來了西北。
郭遠山正待答話,忽然瞥見夜幕中有幾騎沖這兒急奔而來,郭遠山見狀立馬飛身上樹,隱蔽行蹤。原來這些人是押解犯人的官兵,他們剛去了附近的酒館,現下吃飽喝足了,這幾人就騎馬先回來了,尚有十幾個官兵還留在那酒館中逍遙快活。
當先為首那人到得眼前,突然勒馬,叫道:“怎的有人的足跡?”後面那幾人聽聞,紛紛下馬順着手勢看到了沙地上的鞋痕。只聽為首那人又說:“足跡到此為止……”,眾人又順勢看去卻是足跡到了樹旁就消失了。說時遲那時快,突然間樹上擲下一物,砰的一聲正打在為首那人頭上,力道之大,那首領居然就被打死了!其餘眾人一陣嘩然,圍攏一看,那被擲下的物件居然是囚車的鐵鎖!
“是個劫囚車的!”一官兵大喊。
剩下那五個官兵立即把大樹團團圍住,只聽一聲令下,五人彎弓搭箭,五支箭齊向樹上射去。郭遠山巧妙避開先發的兩支箭,反手抓住后發的兩支,另一支箭卻未及躲避,射中郭遠山左胸,所幸沒有深入心臟。郭遠山忍住劇痛,將手中握住的兩支箭甩手投擲下去,兩個官兵躲避不及,當場躺屍!郭遠山見狀,立馬拔刀從樹上躍下,揮刀砍向剩下的四人,一陣刀光劍影,剩下的四名官兵已然中刀斃命。
見官兵已盡數被殺,此地不宜久留,郭遠山二話不說,將胸口的箭拔了,收刀走至囚車前,將囚車門打開救出洛伊人,然後牽來兩匹馬,將洛伊人扶上馬背,自己則翻身上了另一匹馬,準備驅馬離開。
“郭兄,郭兄,你帶帶我!”同在囚車中的白浪,因着洛伊人被救,也出了囚車,他一出囚車就連滾帶爬的跑至郭遠山馬前,眼神幽怨,橫手一攔耍起了無賴。
“潑皮無賴,讓開。”郭遠山一聲怒喝。
“郭兄,別呀!我白浪雖被郭兄收拾了一番,以致被流放到此,吃了一路苦頭。但我不恨你,我以德報怨啊。你想,你殺了這麼些官兵,那可是大罪,你有想過往哪兒去嗎?”
“照你所說,你有去處?”郭遠山聽了白浪這番話,雖覺得白浪此人太浪,不足信,但說得也是有幾番道理,何況,總要尋個落腳的地方讓洛小姐休養生息,看來這一路她是吃了不少苦頭。
“嘿嘿,那是自然。想我白浪號稱採花大盜,採花足跡是踏遍大江南北啊,關內關外哪裏都有我認識的人!我看你這功夫雖然精妙,殺得卻是官府衙役,這關內一時半會兒你們是不能待了,避避風頭,不如隨我前去塞外大漠如何?我白浪擔保,到了關外你們再不必擔心官府的通緝。”
郭遠山聽了這白浪的一席話,低頭沉思,心想:塞外苦寒之地,不知洛小姐是否受得住?一邊想着一邊側頭看洛伊人,洛伊人也正看向郭遠山,看到郭遠山詢問的眼神,點頭示意了一下。見洛小姐點頭同意,郭遠山對擋道的白浪說:“白浪兄,請帶路。”白浪心頭一喜,道:“白浪兄?啊呀,郭兄,你喚我做白浪兄,親人啊!有你這句話,你放心,到了塞外,哦不,現在我們三人就義結金蘭,從此就是一家人,哈哈哈哈哈。”
“白浪兄,我們還是儘快離開此地吧!”洛伊人看着白浪,柔聲說道。
“哦,對對對,儘快離開此地。”白浪一邊說著一邊拉過一匹馬翻身坐了上去。
郭遠山、洛伊人、白浪三人就此策馬疾馳向大漠更深處。
這西北的夜空月明星亮,三人三馬置身於這繁星密佈的穹頂之下,漸漸地,人、馬和天地彷彿融為了一體。